科兰蒂带着伊恩走到最东边朝阳的房间,走廊很窄,木顶很低,门框擦到了头,再往上看,就是乱丝丝的蜘蛛网。
科兰蒂推开门,伊恩跟着进去,房间内墙壁上一边挂着一副戴着花冠的小女孩图画,画面的背景依稀能看出是座干净的小木屋。画像被嵌在一个粗糙的原木画框里,含着微笑望着他们。房间同样搭盖得那么低,一个比普通身材的人在里面便感到局促不安,时时刻刻都觉得头会碰着天花板。全部家具只是一把摆不平的跛腿椅子,一张没铺桌布破桌、桌上几个瓶瓶罐罐,屋角里一张无法形容的窄小的破床,小床内侧的窗户上还挂着窗帘,但是现在破烂了,尽是斑点,满是尘土。这个大约有六七步长小柜橱似的空间,看上去最寒伧不过了。
“我没有更大的床了。”科兰蒂略带歉意的对伊恩解释道。
“已经很好了,至少不用风吹露打了。”伊恩赶忙说道。
“晚安,祝你做个好梦。”科兰蒂最后告辞时祝福伊恩。
伊恩略微收拾下房间,吹灭了火苗,躺在短小的床上。由于他的身材比已经接近成年人,所以小床承纳不了躺在整个身体。他双手枕在后头,双腿屈起,小腿横搭在另一只腿的膝盖上,右脚踩着床尾,仰躺着,轻轻摇晃着,一时没有睡意。
屋内伸手不见五指,黑暗如凝,睁眼如盲,只有一道笔直惨淡的月光,透过破窗,射进屋内,打在伊恩脸上。他眨着眼睛,耳畔能听到哗哗的树浪声,所有人都睡得静悄悄的,好象它们都完全消失了的一般,黑暗形成一所无情的监狱,把他牢牢地禁锢起来,隔离开来。
“嗨,主人,睡了吗?”碎魔晶克林辛尼朋问道。
“没有。”
“这是那个孩子的房间吧?她去了那里?”克林辛尼朋指的是朝墙上画中的孩子,“这里有些奇怪。”
“大概是以前的主人家的吧?”伊恩胡乱猜测着,“可能发生什么意外,瘟疫或者疾病,他们被迫搬走了,嗯,也可都死掉了。这对在森林里游荡的兄妹正好来到了这里,出于本能,就住在了这里。在至高森林中,有个容身之所是多么不容易的事。”
“不对!”
“不对?”他反问。
“是的,”克林辛尼朋说道,“我暗中观察过了,东边四间卧室,西边两间,阁楼上也曾经住过人。而且都是孩子才能住地下的卧室,也就是说这里以前曾经收养过七八个孩子,这栋木屋不像是一个家庭因该有的结构,更像一个收容所。”
“你的意思是他们兄妹被这里的主人收养了。”
“欧呵呵呵呵,难道你没发现吗,他们用的锅非常大,比普通家庭用的锅足足大了两三倍。如果不是供很多人吃饭,根本用不了这么大的锅!”克林辛尼朋兴高采烈地说道,“其他人那里去了?为什么只剩下这兄妹俩?他们说是偶然发现这里的,撒谎对他们有什么好处?”
“有必要深究吗。”伊恩懒懒地回应。
“你觉得科兰蒂怎么样?”克林辛尼朋忽然又问道。
“她故作成熟,却处处还显得幼稚。”伊恩想了想说道。
“事出反常必有妖。”克林辛尼朋兴奋了。
“你想干什么?”伊恩警觉起来。
“多余的空房间,消失的其他孩子人,神秘的兄妹,”克林辛尼朋尖锐的声音异常认真而铿锵的说,“真相只有一个!”
“算了,他们是玛丽的朋友了,还都是孩子,能做出什么事情来。”
“你不要小瞧孩子。”
“是吗?”
“有时候往往只有孩子才能做出出人意料的事情。”
“呵呵,净是幼稚又可笑的事吧,”伊恩放下腿,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能比大人更坏吗?”
“当然。”
“当然”伊恩忍住笑起来,“他们能做出比大人更恶心的事情吗?”
“大人会守规矩,而孩子根本没有规矩。所以,相较们们成人充满利益和感情的心,成年人的恶是复杂的恶,孩子的恶才是纯粹的恶。”
“是吗?”
“因为孩子幼小的外表下有一颗单纯的心,不懂什么是恶,不懂将罪恶掩饰起来,更不懂以正义之名行恶,如此不必有任何心理负担。”
“是嘛”
“你不妨回想一下,你或你的同伴是否曾经杀死动物,又或者一根一根扯下蜻蜓的翅膀,看它在地面痛苦的爬行,却感到由衷的喜悦?”
“”伊恩沉默下来。
天色已经微明,太阳还没有升起,空气里已弥漫着破晓的寒气,早起的云雀在那半明半暗的云空高啭着歌喉,光还没有照射到山谷里,澄蓝的天上疏疏落落,洒着数朵极薄的云。草上也已布满密匝匝的露水,稠密的灌木在寒风里摇摆。而在遥远的、遥远的天际,狭长的瞳孔,暗红而带点金黄,有如一只受伤的眼睛缓缓睁开。
“早安,伊恩先生。”科兰蒂走了过来。
“早安,”他回应着。
“先生,能帮帮忙吗?”她看着一大堆木柴带着犯难的语气说道,“班吉尔力气不够,每次都劈一点点,烧不了多久。柴火就不够了,先生能帮忙劈些吗?”
“乐意之至。”
“太好了”她欣喜的说。
“太好了!”班吉尔揉着眼睛出来,他同样也听到了对话高兴的说,“我正发愁呢,没想到不用我干了。辛苦你了。玛丽,我们去采蘑菇,早上的蘑菇又鲜嫩又肥美,炖汤味道好极了了。”
他拉着小女孩就往外跑。
“可是”玛丽看着伊恩有些踌躇。
“不要磨磨蹭蹭,我们走!”班吉尔拉起她就走。
“可是他们”玛丽看着后面的两人。
“我们不管他,走啦”班吉尔拖着她边走边说。
“不要回来太晚。”科兰蒂微笑在他们的背后喊道。
伊恩拿起斧头掂量了下,斧头不大,木柄很短,也不重,还有些钝,似乎专门为力气弱小的人准备的。他将木头放在木桩上,单手持着对准纹理,猛挥而下,木头应声而裂,不一会儿,积累的木头就变成了均匀的木条,被整整齐齐码放在一边。他直起身子,喘口气,擦擦汗,向森林张望。天已经完全亮了,玛丽还没有回来。
“辛苦你了,进来喝碗水,休息一下吧。”科兰蒂在屋内招呼他。
“好的。”他答应到。
伊恩走进屋内,科兰蒂早已盛好了热水,他坐她对面,拿起碗,水温刚刚好,碗里几根绿褐色植物的叶茎,散发出独特的清香。
“我特意放的。”她在旁边笑意盈盈,弯弯的眼睛看着伊恩,似乎要滴出水来。
“唔,”伊恩漫不经心地看她一眼,低头吹开叶茎,啜饮起来,水微微有点苦,当它缓缓渗入喉咙时,会感到些微的辛辣,不好喝,却也不至于难以下咽。
“怎么样?好喝吗?”科兰蒂有些期待的问他。
“还好。”伊恩违心的说道。
“嘻嘻。”
时间悄悄的过去了,班吉尔和玛丽仍旧没有回来。
“奇怪,我怎么有点头晕。”伊恩和科兰蒂闲聊了几句,便升起了微微眩晕感觉,眼前星星点点,他露出诧异的神情,站起身来,扶着头,摇摇晃晃,天旋地转,仿佛自己为中心,所有任何物品都在围着自己转,根本不敢睁大眼。
“嘻嘻,笨蛋,喝了迷幻草,当然晕啦。”科兰蒂双手托着下巴,眼睛弯弯的,得意的笑道,“婆婆教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