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廊尽头的出现一团微弱的橙红色火光，一个中年男人提着一盏马灯从旧楼梯栏杆处转出来。

那人一头杂乱的黄褐色头，两腮和下巴长满茂密的胡髭，令伊恩称奇的是他即使在寒冷的冬季上身也仅仅只穿了一件背心，上身的肌肉一块块棱角分明的，硬硬实实，像一块块坚固的石头。

他的手臂异常粗壮，几乎比格伦的大腿都粗，就像一只螃蟹的大螯。螯的末端举着灯，另一只背在后面，腰间鼓出一块，硬梆梆的，伊恩猜测那是一把利刃。

“你带人来了，”那个男人地看看杰克，继而把马灯凑近伊恩，热光的刺激，伊恩不得不眯起眼睛。不过很快那个男人就移开马灯，瓮声瓮气地问格伦道，“年纪有点大，他是谁，可靠吗？”

“我的老乡，来城里讨生活，没地方住，我就把他带来了。”

杰克显然和这个男人非常熟稔，对他的瘆人的神情毫不在意，仍旧笑嘻嘻的回答。

这个男人不说话，但也不让出过道，显然不相信格伦的话。

“不信你问他，”杰克把伊恩推到前边，“看我有没有骗你？”

伊恩同样不说话。

“好吧，”杰克对两人的反应感到无趣，就问道，“老头子在不在？”

“下次别阿猫阿狗的就往里带，”那男人僵持一会，妥协了，转过身往回走，“要带至少带个年轻的。”

“好的，”杰克向着他的背影笑谑地说道，“下次我就带个你喜欢的那类的回来，脸蛋白皙一点的，胆子小一点，干净一点，比女孩还要听话的漂亮男孩子。”

“你知道就好！”男人瓮声瓮气地回答。

伊恩用蹒跚的步伐登上又黑又破的楼梯，脚底下发出不堪重负的咯吱咯吱响声。他将手放在楼梯的扶手上，却发现上面厚厚一层潮湿的灰尘。前边的杰克动作却轻松利落，紧绷着肩膀也松弛下来，深知嘴里发出愉快地哼哼声。他在这里相当自在，这种环境让他觉得舒服和放松。伊恩望着那幽暗深处，即将展现在他面前的是怎样的世界？

“啧啧，不可思议，这种幼稚的手段，只能骗骗不足十岁的小孩。亲爱的，你是巨婴吗？竟然主动跟着一只老鼠的进入他们坑脏漆黑的臭水沟。你不觉得羞耻吗？我觉得当初选择你是一个错误，你一定会把一切搞得一团糟糕。欧，我开始为未来担心，你这种人天生就是短命鬼。”

这时，碎魔晶克林辛尼朋尖锐的说话声在他脑海回荡。

“杰克这种人一看就不是好人，你真的以为我看不出来吗？难道我不知道已经进了贼窝？离开大道，转入小巷，越走越偏僻时我就已经猜到了。不过从前没遇到过，不敢肯定而已。现在，确凿无疑了，但那又怎么样？反正我需要一个睡一晚的地方，那里都一样，趁此机会也见识见识传说中的金手指。”

“所以，见了后你打算怎么做？”

“杰克确实帮我把那把剑卖了个好价钱，带我去了车行。无论是好心还是恶意，我都承了他的情。如果明天离开，他不拦我，就当一切都没发生过，若敢对我不利，哼哼，反正他们也不是什么好人。”

即使隔很远，在寂静的楼梯内，伊恩仍能够听到楼上传出来的喧闹声。

“我真的惊讶，你竟然没想过端掉他们的老窝，甚至不惩罚他们。你会发现所谓的金手指不过是一群不折不扣的混蛋渣滓，连街角腐臭的垃圾都比他们强一万倍。伊恩，不得不说，我开始喜欢你起来了。”

“是吗，不胜荣幸。”

当然，伊恩和克林辛尼朋的对话都是在心内完成沟通的，前边带路的杰克浑然不觉。他爬到三楼，推开一扇虚掩着木门，领着伊恩走径直进去。

这间屋子没有窗户，又闷又脏又潮，发酵着一股难闻的气味。墙壁和天花板因年深日久满是污垢，黑黝黝的，满是补缝和疤痕，旁边整片苍蝇屎，浸婬着似破疮溃烂后的脓水，使得四面墙就像重度麻风病人的皮肤。靠墙放着一张大木桌子，桌子上中间一盏楼下男人同样款式的马灯，发出豆大的灯光。围着灯桌面凌乱地摆满盘碗破杯子，其中一个盘子内黏糊糊一团，好像是土豆泥。一个大鱼头立在桌子上，鱼眼已经被扣掉，空洞的眼眶无神地望着屋顶。而壁炉也好似坏掉很久了，在旁边一根绳子把铁锅绑在架子上，下面火烧的正旺，锅里仍煮着乳白色浓汤，咕嘟咕嘟冒着气泡和热气。

一个枯瘦如柴的老人手拿叉子，照看着那口锅，稀疏的白发被火染头透，皱纹在火光变幻，蜿蜒的沟壑里一道道深邃的阴影，把整张脸切割的支离破碎。穿着一身油腻腻的老旧黑色衣裤，边角的地方已经磨出线头。

他一边照顾架子上的锅，一边扭头看旁边的正吆五喝六闹得很疯男孩子，时不时露出会心的微笑，只是他的一笑起来，根根皱纹如蚯蚓般蠕动，分外骇人。

在屋子中间玩闹的四五个孩子看起来比格伦都要但他们一个个衣服却都和格伦一样不合身。他们其中一个腆着肚子，背着手，眼睛朝天，大摇大摆在屋中走来走去，另外几个跟在前后扮演路人、眼线、过桥手和金手指。当扮演失主的男孩终于发现自己的钱包不见了，手忙脚乱把衣兜翻个底朝天，拙劣的表演，逗得大家哈哈大笑。

他们看见杰克，纷纷上来和他打招呼，一边大胆地观察着新来的陌生人。他们脑子都很聪明，不需要说明就知道前因后果，纷纷冲着伊恩嘻嘻直笑。然后聚成一团低声向嘀咕了几句，再看他时，眼里闪出一种挑剔的目光，似乎在抱怨什么。

老人也发现了他们，握着叉子，转过头来，脸色一半殷红，一半乌黑，朝着热闹的人群露出一口烂牙，然后冲伊恩和蔼地笑了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