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廊尽头传来急促而杂乱的脚步声,伊恩收起碎魔晶,仿佛连同黑暗一同置入怀中,房间里顿时恢复该有的模样。
他倚在墙边,却没有起身,头上几束白色荧荧光柱内细密的尘埃攒动游离,旧木地板上一溜狭长陈旧的暖色。他扭过了头,望向紧紧锁住的房门。
他听到脚步一起停住,一阵稀里哗啦地金属碰撞声,咔嚓一声清脆的锁孔扭动声,接着嘭地一下闷响,破旧的木门被外面的人粗鲁地推开了。
地板禁不住微微颤抖,尘埃簌簌震落,敞开的门外黑乎乎横的人影,像油画中的远方的模糊的山脊线。交叉横错的双腿是山脚下的篱笆,错落的头颅是起伏的山峰,中间山峰像宽阔平缓的象背,仔细看原来却是两峰之间隆起一座高高的平冈。
伊恩瞳孔收缩变化,他们的相貌逐渐清晰,站在中间的当然是霍夫曼和埃斯波西托,两边是罗西、布鲁诺、莫里蒂、曼奇尼和里奇五个,分左边三个,右边两个站好。埃斯波西托右肩扛着一个人,头在后面,臀和背上沾满了土和血,软踏踏趴在埃斯波西托肩上,没有一点气息。埃斯波西托和肩上的人,还有霍夫曼,就组成了刚才的一道梯形的象背般的山岭。
蓬地一声闷响,埃斯波西托运劲把肩上的人抛进客厅内,那个人就像一个装满湿沙子的亚麻袋摔倒凸起的地板上,发出压抑而清晰的声响。
那个人落地,手臂轻微地弹起,头虚弱地转向着屋顶,努力使气管成一条直线,张开嘴发出一声痛苦的呻吟。
伊恩看着这个遍体鳞伤,血肉模糊的身体,早就猜测到他就是杰克了,但是他看着他肿成猪头,青一块,紫一块,到处凝结着血块的脸,过了好久才艰难的辨认出他就是杰克。
“亲爱的伊恩,这几天过的快不快乐,有没有饿着你?”枯瘦的老人仍旧像以前一样笑眯眯的,用那种老祖父的宽厚慈祥的语气对他说道,“我们把杰克接回来了,你一定很想他了,我也是,这几天我都想他想的都睡不着觉,为了找他费了好大功夫,赖主的护佑,总算是找到了。你一定猜不到他躲在那儿,他回了我们以前的家,那里可是死了很多人的凶宅,他真是一条狡猾的小泥鳅。你们一定有很多话想要和对方说吧,说吧,不用不好意思,你瞧,我和埃斯波西托多有人情味。”
伊恩摇摇头,“我和他无话可说。”
“亲爱的,你不用欺骗自己。你应当有话和他说,说说你们的阴谋,你们制定的详细计划,最后一起虔诚的向神你们的忏悔,请他饶恕你们的罪。”
“你们在这里,我说不出来,所以就请你们暂时回避一下。说不定我会改变主意,变的有话和他说了。”
伊恩的话说完,站在老人和壮汉身后的五人露出不安地神情,两眼充满凶狠和威胁的瞪着他。
“当然,当然可以,为什么不呢?!我是那种不讲理的人吗?”老人制止勃然而怒的壮汉,干枯的鸟爪般的手搭在他粗壮的手臂上,“埃斯波西托,你总是控制不住自己的脾气。你老这样,孩子们就不喜欢你了。亲爱的,你别介意,他看起来很凶,但人确是很好的,和他相处久了的人都知道这一点。好了,我们不打搅你们了,我会把门关起来的,你放心,没有人会偷听的,我保证!你们就放心的畅所欲言吧。不过,要快,杰克的时间不多,他还要协助我们给亲爱的孩子们上最后一课。你们的谈话要抓紧时间,当然,最重要的,谈完后,我希望你改变主意。”
老人絮叨地说完,站在那里,手从埃斯波西托手臂垂下,犹豫了一会儿,抓住门的把手,看了眼躺着的杰克,又看了眼坐着的伊恩,忽然露出令人恶心地咧着嘴的笑,把整张脸都扭歪了。
随着老人的示意,身旁的人转身离开,他则最后一个后退着出门,轻手轻脚地带上门,钥匙在锁孔里的机栝声响起,门锁上后,窸窣的脚步潮水一般退去,最后,屋子里就只剩下伊恩和格伦了。
“为什么为什么背,背叛我?我帮过你,你就这样报答我”
杰克躺在地上,手捂着胸口,鲜血从血衣渗出,额头冒着豆大的冷汗,边痛苦的呻吟,边断断续续地发出营营地细声。
伊恩听了冷笑不止,却没有搭话。
“我帮你卖掉长剑,陪你到驿站和车行,给你介绍实惠美味的食物我看你是外乡人,可怜你没有地方住,带你来这里借住一晚,你不但不知道感激,还出卖我。”杰克语无伦次,但慢慢地气息通畅起来,“我真瞎了眼,你是个恩将仇报的混蛋,当初就算帮条狗都比帮你强我瞎了眼,看错你了,我就应该对你不管不顾”
“你带我来你们的贼窝真的只是借住一晚吗?”伊恩对他的脑子中的想法感到可笑,更不可思议,“我不是小孩子,和你差不多大,并不比你傻,我相信这个世界上没有傻人,只有装傻的人。你急不可待想要上位,不择手段,和我有什么关系。然而我不明白你为什么笃定我能杀死那两人?他们摸滚打爬一辈子的人精,而我却是个连佩剑都卖掉的落魄剑手,一切都怪你押错人。”
“你这个懦夫,胆小鬼,比女人还怂的孬种,当初你若反抗,就不会被关在这里了。我怎么会让你一个人对付他们,你只要敌住埃斯波西托,我们就会冲进来帮你,我和罗西、莫里蒂、曼奇尼还有布鲁诺约定好了,只要你们打起来,我们就一起动手,他们都和我一样,早想摆脱那两只吸血鬼了。可是你却没有任何抵抗就投降了,你们都出卖了我,该死,该死,我诅咒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