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雷纳斯,你对得起我父亲吗?!”
伊恩声嘶力竭地吼出来,粗砺干涩中甚至带着丝哭腔,愤怒而不甘地质问魔法师。
阿雷纳斯显然不喜欢被这样质问,脸上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恼怒,像是湖面的一道涟漪,迅速划过脸庞,然后又在眼睛里凝聚成两点火星,转瞬消失在眼波深处。
魔法师那双与常人不相似的细长而多节的手从下颌垂下,撑住桌面,缓缓站起身。他转过身向左迈去,那姿势,举动,走路的架势,他身上的一切都表示他只相信自己,这是魔法师日积月累养成的习惯。
他沿着巨大的岩石桌子走十来步,停住并转身,脸面一直向着伊恩,继续沿着桌沿走,这次只走了七八步就轻易越过那张桌子。他停在青年伊恩的不远处,大概间隔四五步的距离。两股无形的气势在两人之间汇集融合,一齐向伊恩压下。
魔法师肤色灰黄,瘦得很,骨头比肉多,看不出一点特色,和普通的瘦削的老头子不大有什么两样,都不怎么讨人喜欢。他的眼窝深陷,颧骨高高地凸起,嘴如喙,头上和下巴长着鬈曲的头发和发红的胡子。伊恩第一次惊觉,这副相貌是那种阴险的狡猾的人特有的长相,显然他们见面之后,他无处不显出他的自私自利,可伊恩却刻意忽略掉了,现在他又显出他的冷酷无情,虽然他竭力装作高贵和傲岸,但那副怪模样丑陋的简直难以想象。
“我诞生于影之年,纳尔斯伯勒一个洞穴中。那一年,巨龙出现在纳尔斯伯勒,大地被它投下阴影所笼罩。就在那一晚,我降生了。”
魔法师用自豪的语气叙述着,
“传说若巨龙在云层之下掠过,当地将诞下巨龙眷顾的孩子,无一不是杰出的施法者。”青年伊恩立即恭维道。
“影之年巨龙经过纳尔斯伯勒”伊恩听他这么说一怔,但迟钝背后敏锐地捕捉到一丝不寻常的信息,他仔细琢磨着,“三百年前!”他脱口而出。
魔法师仿佛没有听到他的惊讶而继续说道,“我在大陆到处旅行,采集不同地方的秘法、巫术与所学相互认证,同魔女一同修炼。指导沼泽怪物,解决无限危机。与恶魔、死人、幽灵、神仆等周旋,还曾为地下城勇者引路,也曾击败靥魔寻回遗失的装有梦之砂的口袋。”
“当我厌倦奔波后,就在驻足之地修建法师塔,领主的子嗣带着人擅闯进来,惹怒我,如今已变成泥土滋润着大树。那一代的领主卡兹不得不亲自向我道歉。还有更多冒犯我的人,身体或爬满蛆虫的腐尸,或变成石像,在森林外警示闯入者。”
“你懂了吗?人天生就是差别的,就算大家都不承认,我们每个人的身上都有个数字,就算你遮住不让别人看,但大家都知道,这个数字就在那里。每个人都应该适应自己的世界,而不是像你,跨越层次,强行绑架在你之上的人。”
“你认为获得帮助是理所当然的,反之则怨天怨地,满腹牢骚。你感到痛苦,矛盾,过去的信仰崩坍,疲惫不堪。这都是你的错。这个世界本来就如此!只是你自己认识错了,想错了而已。这个世界从来就没有错,错的只有你。因为你错误的认识了这个世界。”
伊恩沉默了。
“无论在什么年代,有一个铁的定律不会改变:优胜劣汰。如果你弱贫困和灭亡就是你的归宿。现在你是弱者,那么整个世界就会为难你。”魔法师指指一旁的青年伊恩,“他比你强大,他就是真的,整个世界都会支持他。”
“原来在你眼中没有好坏、没有是非、没有真假、没有善恶、没有美丑,不管犯什么罪,多恶的人,都可以找到理由开脱。你们可以为了邪恶目标毫无顾忌地夺走他人的生命,剥夺他人的幸福,霸占他们的财产。你们形成权力、暴力与利益的联盟,坑瀣一气,就以为被你们损害过的人只能默默忍受无能为力不能反抗吗?不对!勇敢的心比你们预料的多得多,”伊恩说着说着,站直了腰,擦擦脸上的血,指着自己,毫不示弱地与他对视,“这里就有一个!”
青年伊恩一怔,眼睛把伊恩从头望到脚,又从脚望到头。望着望着,那胡子拉渣的大嘴咧开,哈哈大笑,露出两排牙齿。这干巴巴的笑声显得那么多余枯燥,它像一根烂绳子,突然断了。
他上气不接下气地吭哧着,脸胀的比伊恩还要红,“呐,呐,我都听到了什么?这是这辈子我听过的最滑稽的笑话,就像地精妄言去挑战巨龙。知道原因吗?因为你一点资本都没有,就连这个资格你都没有。没有足够的力量,一切终究是空谈。卷入这场风暴之中,连自己的生死都决定不了,随时可能被我们轻轻辗轧,就算你说再多的大话,有什么意义。”
“次级法术无效结界抵御阻隔掉低阶法术的侵袭,压制一级至三级的法术效果,你该不会愚蠢地认为我不会四级以上的法术吧?你以为躲在结界内我就束手无策了吗?刚才你施法时,我本可以使用法术无效结界反制,但是我没有,看在相识一场的份上,我给你最后表演的机会,”魔法师阴鸷地看着他说道,“那么你还有什么手段,尽管使出来吧。石弹、火球、寒冰、雷电还是音波放心,我给你机会充分表演你的戏法,我是慷慨的,特意破例赐予你挣扎的权利。”
魔法师向前踏两步,施施然站在伊恩面前,从容自信,早已储存在道具中的防护法术都没被激活,甚至周身没有闪过一丝法术灵光闪烁。不知怎么的,他今天兴趣高涨,不然决不会做这么无聊的事情。他也微微有些纳闷,但也没上升到奇怪的程度,泛起的念头旋生旋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