蓉城望东区派出所接到医院报警电话，火速赶到了现场，将石楚生捕获，押上了警车。

根据现场目击证人证实，该青年有精神失常的迹象，按住一名女性死者的尸体，妄图将其救活。

对于这种反常行为，民警赵全志没觉得有什么好笑，干了将近三十年的基层民警，见过比这更奇怪的事儿多了去了。

跟他一起来的年轻干警路明远就没有他这么淡定了，一了解情况就主观判定，石楚生神志错乱，有暴力倾向。

这种人的行为是不可臆测的，一旦失控，会有意想不到的严重情况发生。

律法规定，患有精神类疾病的人，其犯罪行为不具备主观意志，不存有故意行为，可以不负法律责任。

所以路明远二话不说就给石楚生上了手铐，推进了警车的后座。

赵全志询问了案发经过，记录了相关证人的身份信息，安抚了一下群众情绪，和路明远一起上车，开出了医院。

坐在副驾驶上的赵全志，通过后视镜看着坐在后面一动不动的石楚生，“你叫什么？”

“杨超。”石楚生看着车窗外城市的夜景，语气很平静。

赵全志看着他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眸，灵活而又深沉，透着一种饱经沧桑的忧郁，这不是一个患有精神类疾病的人，该有的眼眸。

在整个案发过程中，此人没有主观性的冲突行为，没有伤害到任何一个人，反而是医院的保安，对其有过殴打行为。

这说明，这是个自控力十分变态的人。

有其明确的目标。

“多大了？”

“二十八岁。”石楚生报出的是‘杨超’的年龄，他的证件符合这个身份。

“做什么工作的？”赵全志机械的问着，不给他任何的思考机会。

“在福隆街开一家音像店，鑫源音像店。”

“那名女性死者，跟你什么关系？”

“她是我前女友的母亲。”

“你觉得她没死？还能抢救过来吗？”

“是的。”

“那现在呢？你还有这种想法吗？”

“没有了。”

“为什么？”

“因为她救不活了……”石楚生低下了头。

“你前女友叫什么名字？”

“李晓慧。”

“她现在在哪儿？”

“在医院，她母亲刚刚去世，她由于悲痛过度，情绪很不稳定。”石楚生抬头，“警官，我可以抽支烟吗？”

“车里不许抽烟。”路明远没好气的道，他真不明白，一个精神病有什么好问的，直接送精神病院完了，老赵问这么多干嘛？

赵全志掏出一包软红塔，递给了石楚生一支，自己也叼了一支，帮两人点燃，顺手将车窗开了一道缝隙。

石楚生深深吸了一口，仰坐在座椅上，举起戴着手铐的双手，将烟夹在两指之间，缓缓吐出一股烟雾。

赵全志开始问有关李晓慧的情况，年龄，电话号码，籍贯，职业，以及家庭状况。

石楚生有问必答，就连她的电话号码都毫不思索的说了出来，这些都是实际信息，根本无需隐瞒。

开车的路明远十分好奇，老赵问案的方式可真独特，盯着人家前女友不放，还问的那么详细。

他是不是有什么特殊嗜好啊？

警车进了望东区派出所停稳，路明远把石楚生带进了审问室，老赵也没跟进来，在外面拿着手机打电话。

路明远准备好了纸笔，准备做笔录。

同事们都已经下班了，值班民警就剩他俩。

赵全志打完电话进来，坐在椅子上说道：“小路，把手铐给他去了。”

路明远答应一声，给石楚生摘手铐，全神戒备保持警惕，防止他突然犯病。

赵全志刷刷点点，将一份笔录很快写完，推到桌前，“杨超，你过来看一下，没问题就签字。”

石楚生看了一下，上面记录的是他跟赵全志的对话，点了点头，签下了‘杨超’的名字。

“好了，你可以回去了。”赵全志收起了材料。

“不对啊老赵，怎么没询问就放他走啦？”路明远怀疑道。

“该问的我已经都问过了，他不存有犯罪企图，也没有对任何人造成伤害，虽然行为举止有点失常，这是在情绪失控的前提下做出的过激反应，理论上来说，他是无罪的。”

“而且我已经打电话问过他的前女友李晓慧，跟他说的情况完全符合，杨超，你可以走了。”

石楚生点头致意，“谢谢警官，告辞。”他出了审讯室，向外走去。

路明远不明白，事情真这么简单？他怎么就瞅着这个‘杨超’有点不正常呢？

石楚生刚出大门，一辆出租开了过来，降下的车窗里，白晶晶冲他招手。

“晓慧怎么样了？”石楚生上车就问道。

“情绪很不好，我让医生给她注射了镇静剂，她需要好好休息一下。”

接下来的几天里，石楚生和白晶晶一直陪着李晓慧料理李母的丧事。

丧事过程中，李晓慧的亲友没来几个人，李母在一年多的治疗中，由于牵涉巨额医疗费，这些人躲都来不及，现在人都没了，他们来更没什么意义了。

在金钱面前，有时候亲情像纸一样薄。

李晓慧没有怪他们，说不能因为母亲一个人，拖累大家跟着一块遭受不幸，而且亲友也没有义务帮助她们母女。

她只能靠自己。

李母的骨灰安葬在蓉城西南郊外的一块墓地，整个丧事的费用，全是白晶晶掏的腰包。

丧事过程中，李母的阴魂一直都在，但只有石楚生和白晶晶能看到她。

但他们不敢对李晓慧说这事，怕她受不了阴阳殊途的强烈刺激。

石楚生搞不清自己到底是做对了还是做错了。

灭杀一名黑无常勾魂使，强行将李母的阴魂留了下来，阴魂不入地府，就不能入轮回转生，变作了一个孤魂野鬼。

他作为一名地狱逃犯，罪孽又加重了一分。

雇工把坟墓修好之后，拿钱离开了。石楚生问李晓慧：今后有什么打算？

身穿孝服的李晓慧显得清瘦憔悴，一头干涩的秀发在风中凌乱，“我能有什么打算？我想换一份工作，重新开始，杨大哥，谢谢你的帮助，我会尽快把钱还你的。”

“钱的事儿，你不用放在心上，我……”

石楚生刚想解释，被李晓慧打断了，“杨大哥，你是个好人，是除了另外一个人之外，我今生遇到的第二个对我这么好的人，我知道你喜欢我，但我只能对你说声对不起，因为，我觉得我配不上你，真的很抱歉。”

“晓慧，你误会了，我不是那个意思……”

李晓慧凄然一笑，“杨大哥，你不用解释，我是个肮脏的女人，你会遇到比我好千百倍的女孩，忘了我吧，再见！”

说完，转身走去。

“晓慧！”石楚生喊道：“你不是那种女人，我知道！这世上只有我知道，你是个纯洁善良的好女孩！”

李晓慧停住了脚步，背对着石楚生，本已哭干的泪水又流了下来。

我还是当初那个纯洁善良的女孩吗？

不，已经不是了。

自从走出校园，踏入了社会的现实，当初的那个李晓慧，已经彻底的消失了。

如今的李晓慧，已经被生活蹂躏的没有任何的尊严，连仰头走路的勇气都没有了。

“晓慧，一切不幸都已经过去了，你要坚强，坚强的活下去，我会帮你的，我会帮你的……”

他多想对她说，你遇到的第一个人，和你面前这个人，是同一个人啊！

但石楚生却无法说出来，因为他接受不了自己换成了另外一个人的模样，再与李晓慧重续前缘。

就像李晓慧忘不掉以前的他，接受不了另外一个人一样。

命运，已经将他们当初的爱情，撕扯的支离破碎。

李晓慧迈步走去，脸上的泪水簌簌而落，毅然拉开车门坐了进去。

“开车！”

说完这两个字，她已经泣不成声。

看着远去的车子，石楚生的心，随着逝去的爱情而碎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