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年三十晚,颜荞打开电视,把春节联欢晚会的声音调得很大,然后给家附近的小卖部打了个电话,指定要颜母接听。
“妈,你们都还好吧?”颜荞说着,又听到外面的鞭炮声,眼泪就跟着下来了。
“好,你怎么不回来呢?”颜母在电话那头问。
“工作上有些事情没处理完,对了,我上周给你们汇的钱都收到了吧。”
“收到了,你呀,别理那些嚼舌根的泼妇,也别怪你爸。你爸那天为这事还跟村子里的牛二打了一架呢。”
“他……他还不是为了他自己的面子。”颜荞用手拭去脸颊的泪水。
“哎,什么都别说了,知道你没事就放心了。那……那你现在在哪儿呢?”
“在朋友家,他家里人对我可热情了,这不,正叫我吃年夜饭呢……呃……”颜荞对着空气应了一声,对颜母说:“不跟你说了,我去吃饭了。”
“好,好,多吃点,有时间回家。”
“嗯,知道了,你们也保重身体。”
电视里传来宋丹丹的声音:“有人花钱吃喝,有人花钱点歌,有人花钱美容,有人花钱按摩,今儿我雇个好活,有人花钱,雇我陪人儿唠嗑……”
现场观众大笑。
颜荞盯着电视,笑不出来。
与此同时,陈骁爷爷家。
电视里是赵本山的声音:“……老虎说了,你把马甲脱了我照样认识你……”
“哈哈……”毛九溪笑得很猖獗。
“表哥,听说你今年赚到钱了,给我们买鞭炮去呗!”毛九溪的小表妹,也就是陈骁的小堂妹陈亦云拽着他的衣襟说道。
陈家老爷子也呵呵笑站定:“九溪出息了,在城里面得到老板赏识。”
陈骁的三姑说:“哎呀,也是运气好,碰上个好老板,还说出钱给我们家九溪念夜校呢。对了,陈骁,听说你不考大学,也去城里打工了?”
“嗯。”陈骁盯着电视,随便回应了一句。
他已经十多年没这么跟一家人坐在一起看春节联欢晚会了。
所以现在,哥看的不是电视,是回忆。
三姑说:“九溪,你跟你们老板说说罢,把陈骁也招进去。大家是表兄弟,你不关照他,谁关照他?”
毛九溪心说好尴尬,可还是要保持微笑。
“现在给大家隆重介绍一下,我老板……”
“表哥,别乱说话,小心你老板炒你鱿鱼。”陈骁警告道。
原本开店赚钱的事情,都告诉给父母了,他也没打算要刻意瞒着这些亲戚。
可毛九溪说股票的内幕消息是老板给的,这就不能承认了。否则就是陈骁在怂恿三姑夫拽着股票不放,是陈骁破坏了三姑劝说三姑夫浪子回头的百年大计。
所以,在节后第一个交易日,以毛九溪那位很有见识的老板的身份让三姑夫抛掉股票之前,陈骁不打算承认自己就是毛九溪的老板。
“你老板什么?”大伯陈越海追问道。
“我老板……英俊帅气,博学多才……不说了,怕被炒鱿鱼,亦云,我们买鞭炮去。”
陈骁也跟着孩子们跑了。
毛九溪出钱,买了两板冲天炮,还有会转的那种蝴蝶。
陈骁点了根烟,用烟头把引线点燃。
“嘘——噼哩啪啦!”
“砰,砰砰……”
陈亦云惊讶的看着陈骁:“陈骁哥哥,你都学会抽烟了呀?”
“嗯,主要是没考上大学,我很惆怅啊。所以亦云,你要努力,不要步陈骁哥哥的后尘。”陈骁说。
“那九溪哥哥才初中文化呢,一样的能够得到老板赏识。”陈亦云说。
“那是他老板瞎了眼,你看后来想通了,不也让他去念个夜校么。”陈骁说。
毛九溪:“……”
找了个空隙的时间,陈骁跟周志成、朱广勇、颜荞、杨晋、庄阳、钟小勇分别打了电话问候。
颜荞在电话里问:“你什么时候回来?”
陈骁说:“说不准,还有我妈这边的亲戚没走。刚才杨晋又说约几个同学去看高中班主任老王。怎么?想我了?”
颜荞说:“想……想得美!你回来我好给你腾房子呗。”
去看老王的时候,有的拎了一包水果,有的拎了一箱牛奶,当然也有直接打空手的。
陈骁,拎了一袋鱼油、绿茶精华什么的,听说能预防脑血栓。
老王现在并不知道自己以后是怎么死的,对陈骁的礼物很是纳闷,不过仍然很高兴,亲自下厨给同学们做了一顿丰盛的午餐。
“哎呀,一转眼你们都成大学生了,过去的努力也算没白费吧。”老王感慨道。
陈骁举起手来:“这儿还有个落榜的呢。”
老王瞪了陈骁一眼:“叫你复读你不复读,现在知道社会不好混了吧?你要回心转意呢,还有半年的时间,我去给校长说说。”
陈骁连忙摆手:“还是不要了,我死不悔改。”
杨晋笑道:“条条大路通罗马嘛,说起来陈骁现在还算混得不错了。”
有一个叫王磊的同学问:“骁哥混了半年社会,比我们这些躲在象牙塔里的有见识多了,给兄弟们提个醒,支个招呗?”
陈骁喝了口饮料,问:“你真想听?”
王磊点了点头:“真想听!”
陈骁说:“那好,我劝你买房。为什么呢,因为我就是卖房子的,哈哈!”
王磊也不以为然,说:“我还没工作,哪来的钱买房。你说点有现实意义的好不好?”
陈骁说:“买房就很有现实意义了。这么说吧,现在的房价跟半年前的房价已经不一样了。”
王磊说:“你政治经济学没学好,任何商品都是有周期性的。商品一旦涨价,做的人就会越来越多,商品迟早会供过于求,最后导致价格下调。”
不可否认,王磊是一个地地道道的理论派。
不过搞经济理论的,貌似到明天才会知道为什么昨天预言的事情在今天沒有发生。
很多年后,王磊再次见到陈骁的时候,被未来丈母娘逼得想上吊的他哭丧着脸说:“骁哥,你说我当年那么幼稚,跟你讲什么经济理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