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夏,07级硕士,是李教授最得意的学生,没有之一。
实验室里一直流传着李教授对越夏的评价,“越夏,他是百年不遇的奇才,实属难得。”
越夏个子也很高,外省人,有很重的外省口音。
越夏是方脸,高高的颧骨,颧骨上有点儿高原红,他的五官长得比较拥挤,而且是小鼻子、小眼睛、小嘴巴,看上去特别像一只狐狸,听老一辈人说,这是心胸狭隘的长相。但他的皮肤很好,白白净净的,有女生说他是鲜肉型的,现在女孩子的眼神儿和迷一样。
他梳着和李教授一样的有60年代既视感的边分头,架着个金边圆框眼镜(回忆到这里,我发现,大多是的学生都带着眼睛,只有我不近视),穿着和李教授相似的深色西服。
很多人说,不认识他俩的人,一定会以为越夏是李教授的儿子,但越夏要比李教授长的更斯文一些,李教授的脸上都是水痘坑。
越夏和人说话的时候总是要刻意的装的很老城和很亲切,比如,“石心又打球去了?***说过,生命在于运动啊,你的做法很好嘛!”,再比如,“要好好工作,多加班,但是也要适当休息啊”。
越夏对李教授不但言听计从,还服务到位,“教授,等等,衣服上有个线团儿,我帮您拿下来。”,拿完线团还要把衣服抹平。
和越夏之间的感情是分分合合的,最后实在是难以共处,就只能分道扬镳永不合作了。
刚进实验室时,对他真的是尊重有加,我一向都很敬佩有卓越科研成就的人,因为这是用金钱和背景换不来的,靠的都得是真本事。就像阿灰,再有钱,在考研数学的面前也要低头。
第一次和越夏接触,是在做仿真的时候,李教授说,想学好仿真,必须得向越夏求取真经。
“师兄好,李教授让我来和你学习仿真,您看看,我有什么能做的?”
“把这本书看完吧!看完就会了。”他头都没有抬,丢给我一本厚厚的仿真书籍。
“师兄,我有几个具体的问题想问问您。”,我觉得都是硕士研究生了,做工作都是有指向性的,可不能再像以前那样把时间都浪费在看书上。
“你先看书,看完书就全明白了。”,他一边在电脑上聊QQ,一边漫不经心的回答。
“师兄,您要是能帮我简单解释一下,我能少走点而弯路...”,现在想想,那个时候可真轴,人家不爱搭理你,就不要往前凑了。
“每个人都是看书看过来的,我那时候没有人给捷径,也走了很多的弯路,你多啥?我当初也是啃完了一整本书才有今天的成就的!”,越夏有点儿不耐烦了。
这言外之意是,他走过的弯路,我也要走一遍,那如果我也这样对待后辈,所有的人都这样对待后辈,传承这个词怕是很快就会在字典里消失吧?
还是太年轻,再加上从小性子烈,就又上前一步,想和他继续理论,这时,身后的一个研二的师兄开口了。
“越兄,借石心一用可好,李教授有东西要抬。”
“拿去用拿去用,去石心,帮着抬抬去。”
愤愤的跟这个研二的师兄出了门。
走的远一点儿后,这位师兄停下脚,四处望了一下,轻声说。
“你以后不要和越夏硬顶着来。”
“啊?”,他这突如其来的告诫,让我摸不到头脑。
“越夏带学生一直都是这样,不会让您轻易的学到东西的。”
“....”
“你刚来不久,还不太了解实验室的环境,对越夏,你还是听话些,恭敬些,不然这里不好呆的。你慢慢就知道了。”
听了这位师兄的劝告之后,对越夏顺从了许多。可能是看我比较好用吧,所有跑腿的活他都来找我干,开始还耐着性子,久了就实在是忍不住了。
“石心,去市中心给我取份材料去。”
“师兄,我手头有个活,得先处理完,要不让其他人去吧。”
“你的那个活我知道,不急!取完再干吧。”
“那师兄,我先吃个午饭再去。”
“取完再吃吧,我着急用材料。”
按耐不住了,按耐不住了,脑子里面和火焰山一样沸腾,最后噌的一声喷发了。
“我不去,我低血糖倒在路上怎么办!你着急你自己去吧。”
越夏愣住了,毕竟我们这一代学生,很多都是逆来顺受型的,像这样拒绝类型的答案是很少见的。越夏对这样的状况很快就有了对策,以后每次传唤,都是顶着李教授的名义,让人拒绝不了。
从此便和他离心离德了。
“老公,我觉得你是不是误会越夏了,他可能也没想太多,就是觉得和你走得近才让你去跑腿的吧,别太激进了。再说了,你们抬头不见低头见的,他又是你师兄,咱们也得尊重人家一下,关系搞得那么僵,不好。”
可能金名是对的,哪个人年青的时候没跑过龙套,我多个啥。
于是慢慢的,再尝试和越夏缓和关系,越夏似乎也意识到自己过去让我每天跑腿实在不应该,对我的态度也比之前缓和了许多。
这算是又和了,至少我单方面是这么以为的。
2011年4月,又到了欢送毕业生的日子。
全实验室的老师和同学,在学校附近的那个李教授常去的大酒店开了两三桌,在一起吃吃喝喝,欢聚一堂,其乐融融。
后来李教授先离席了,就剩下了年轻些的老师和学生。
我端着酒杯,朝着越夏的方向走去,想着和他表示一下对他的感激和尊重。此时,是真心的当他是师兄。
“师兄,谢谢一年来的照顾,师弟想敬你一杯酒。”
可是接下来发生的事情是始料未及的。
喝了很多酒的越夏趔趔趄趄的站起身来,金框眼镜下的那双眼睛有些迷离,五官显得比平时更拥挤了。他站稳后,抬起一只脚,“嗵”的一声踹在了我的下腹。我懵了,不是痛的,是没有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
“你TM算老几,还敬我酒,你也不撒泡尿照照你自己!@#;*¥#@”,中间夹杂着很多的不雅词汇。
彻底愣住了!对发生这样的事情,完全没有准备!在这样的场合,越夏居然会作出这样不理智的行为!
等回过神来,环顾了一下四周,摊开双臂,给大家展示肚皮上的黑脚印,“各位,我没动手,师兄,你可能喝多了,师弟不怪你。”,说完我就转身走了。
这时候,越夏还要上来继续进攻,但是被其他人拉开了。我没有再做任何反应,这个人疯了,哪个正常人会去咬一只疯狗呢?穿好衣服,回出租屋了。
把事情的原委和金名描述了一遍,金名拎着刀就要往外冲,被我拦了回来,她到现在都在后悔没有让越夏见识到她的厉害。金名镇定下来后,就一直和我道歉,因为是她自责当初劝我和越夏好好相处。
“老公,对不起,我错了,我不应该劝你和他搞好关系,他就是个垃圾,以后咱们不要鸟他了。”
这一次,从心里上算是彻底和他断绝关系了。
越夏要是不招惹我,就离他远远的,他要是再装X,也从来不会惯着他。
越夏若再拿李教授的名义找我做事,我做,但是直接把结果直接交到李教授的手里。越夏没有影响我的研究,我是越挫越勇型的,你越妨碍我,我就越有斗劲儿。
后来,由于我经常工作在实验第一线上,每个实验都是自己亲手设计,然后一组一组的实验反复做,反复验证,用了很长时间去积累实验数据,然后还会花很长的时间分析数据。
虽然准备时间很漫长,但是实验期过后,文章很快就能写出来,短时间内发了很多文章,可能越夏也没想到,我竟然是个发文章的高手。但没人看到文章背后的做实验时的辛苦,都只看到了发文章后表面的光鲜。
在另一次聚餐上,越夏主动来和我喝酒。
“师弟,你出了那么多篇的文章,可是一篇都没有带师兄啊!”
在心里骂了越夏很多不雅的词汇。
“师兄,我们彼此彼此啊。”
“是师兄不对,以后师兄的文章都带你!”
嘴上应承,但是心里早就拒绝了他,谁会需要他的文章,他的文章造假很多,可不想和他牵扯上关系,毁了自己的名誉。
分析一下,为什么越夏那么的纠结文章。
文章有什么作用呢?
第一,能写出文章,在一定层面上反应科研人员的科研能力。
第二,给简历曾色,你想想,谁谁谁发了百篇SCI,那多牛。
第三,在我们学校,每发表一片文章,学校就会给予金钱上的奖励,虽然他现在只是博士,还不是教师,但是他想给李教授的工资做贡献,这样李教授会回过头来奖励他。据说有一位教师,一年30万的薪水都来自于文章的发表。
所以,思路干枯的越夏自然后悔当年踹我的那一脚。只可惜,现在的石心已经不是当年的那个石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