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2年元月1日,凌晨2点整,龙州市理工大学,主教学楼,学生办公室。
“我活不下去了,我决定去自杀了,我死后,相信会有人给你详细细节的。”,2012年1月1日,凌晨1点59分。马肖给李华发去了一条信息。
马肖,男,2007年硕士,2008年直博。从2007年开始,一直到他发这条信息的那一刻,他始终是龙州市理工大学应用科技学院李华教授的学生。
由于李华早年嫁给了一个芬兰的老头,所以常年驻扎在芬兰,每年只回国呆几天。她和马肖常年用QQ联系。
以我在北欧呆了一年的所见所闻,北欧很多男性都是不婚或者离异,儿女也都不会常陪在身边,所以他们会到亚洲寻找伴侣。
北欧男性的主要目标是南亚的菲律宾,泰国的女性,还有中国大陆的大龄单身女性,因为这几个国家女性温顺贤良。他们通过使用在网上相亲的方式,来接触亚洲的女性,很多嫁过去的女性甚至都不会说英语,靠使用翻译软件或者字典来交流。
李华很可能也是这种情况,不同的是,她是我所见过的,以这种方式嫁出去的,学历最高的女性,不知道学历这么高的女性,也有脑子搭错筋的时候。
2012年的元旦,在大家都在辞旧迎新的时候,他选择离开这个世界,那条发给李华的信息,是他留在这个世界的最后一句话。
没有人知道他是怎么爬上那扇窗户的,没有人知道他当时是否犹豫,没有人知道在那一刻他是否恐惧过,没有人知道在那一刻他是否想过他的家人,也没有知道他跳下去的时候天空是否开起了一朵烟花。
在全世界都在欢度新年的时候,马肖穿过那扇窄小的窗户,静悄悄的随着雪花去了另一个世界。马肖,这名字,似乎预示了他匆匆消逝的生命。
直到第二天早上清晨,附近遛狗的老阿姨才发现他的尸体,他已经僵硬了。他就这样,孤零零的在雪地上,躺了一夜。
“我就看到我的狗朝一件‘黑衣服’跑过去了,昨天晚上下那么大的雪,都快把那‘黑衣服’埋上了!我哪知道那是个人啊!我就看我的狗在那里不停的用嘴拽那件‘衣服’,我怎么叫它也不走。我就过去踢了那件‘衣服’一脚,我的老天爷啊,阿弥陀佛,满地的红色的冰啊!我仔细一看,是个穿着很毛衣的男孩子,我赶紧给他作揖,我哪知道那是个人啊!我就赶紧给你们打电话了。”,老阿姨哆嗦着和警察描述早上她是怎么发现马肖的。
警察封锁了现场,学校的各级领导,校长,院长,书记,全部到位。马肖的父母打车从乡下赶来,看到被盖上白布的马肖,马肖妈就要往上扑,被警察拉住,“大姐,我理解您的情绪,但是现场不能被破坏,我们得保护好现场,还您一个真相啊。”
马肖爸强忍着哭声,抱住了马肖妈,两个人一起瘫坐在离自己儿子几米外的雪地上。
大校长带着警察上了马肖所在的办公室,主教学楼,12楼。马肖办公室的窗户还开着,马肖的桌子周围散落着很多的文献资料,桌子上的笔记本已经是休眠状态。电脑旁躺着他的手机,还有一盒吃了一半蛋炒饭,两只筷子斜斜的插在饭上。
“他没有打算要自杀的啊!他没有打算要自杀的啊!孩子他爹,孩子还没有吃完饭啊!啊———啊———”,马肖妈看到这个情景,声嘶力竭的哭嚎了起来,没一会儿就哭晕了过去,大校长忙叫救护把马肖妈送去了医院。
警察戴上白手套,按开了电脑,上面是马肖和李华的QQ聊天对话框。
“李教授,你已经好几个月没有给我发工资了,是您要求我在外面租房住并答应给我付房租的,说寝室管控太严,不方便出入。我家里条件不好,我现在快要交不起房租了。”
“别说的那么夸张,不要以为我不在国内就对国内的房租情况不了解。这是对你的惩罚,上一篇文章你不经过我的允许就私自发!”
“李教授,因为您是一直不让我发文章,有两篇已经写好了,您一直压着。我只能用空闲的时间自己琢磨了,那篇文章从想法的产生到发表都是我一个人做出来的。我跟您这么多年,所有文章的一作都是您,我没有一作毕不了业,我也是没有办法!”
“你哪里来的空闲时间!你就是偷懒!我不让你发工资就是因为你工作不努力!你就不要再强词夺理的污蔑你的导师了!”
“老师,我一年365天,有360天都是在学校的,这么些年了,你基本是24小时的监控我,我们有时差,我白天工作,你晚上还要我熬夜和你汇报,或者继续做实验,您可否考虑过我的承受能力?”
“你不要觉得自己受了多大的委屈!元旦我不也要在这里加班指导你工作吗!”
“您是下午6点多,我是凌晨1点多,是您要求我今天熬夜完成您的科学幻想的。”
“马肖,你现在是在对你的导师出言不逊了吗?你还想不想毕业了?”
“李教授,你已经把我逼上绝路了。”
“你这个孩子说话不要这么硬气,你就认了吧,哪个读硕士、读博士的学生不难?”
“我活不下去了,我决定去自杀了,我死后,相信会有人给你讲详细的细节的。”
“懒得管你了,得了,你爱怎么样就怎么样吧!你有本事就死去,别再来找我毕业了,我还不如和自己的老公过元旦,扯你这个没良心的学生,和你浪费这个时间干什么?!”
马肖和李华的聊天记录,就这样永远的定格在了这里。
记得那时候学校的领导班子开了很长时间的会,警察调查走访了很长时间,学校要求李华回国接受调查,但是李华说自己已经是芬兰人,中国政府无权干涉自己什么时候回国。最后学校还派工作人员和警方一起前往芬兰调查此事。
后面的结果,对于我这种普通人就无权过问了。李献研教授回来告诉我们,校方严格禁止我们讨论和传播此事。后来主教学楼的窗户,从二楼到顶楼,全部钉死了。
马肖的父母来学校闹过几次,被校长拉到校长办公室,从此就再也没有关于马肖家人的任何消息了。
很多人对马肖本人的行为的评价褒贬不一。
有人说马肖跟着李华5年,吃苦耐劳,做牛做马,结果还什么都捞到不,换了谁都受不了。
有的人说马肖心理承受能力太差了,到哪里都承受不了任何的压力,就是个玻璃心。
我不知道更多的细节,不知道李华是否认真负责,不知道马肖是否太过于脆弱。
但是,
我知道,自己在读研一的时候,被越夏狠狠的踹了一脚;
我知道,欧阳鹤因为不能毕业,熬出来的熊猫眼;
我知道,欧阳鹤起早贪黑写出来文章,被评价为文采不好;
我知道,欧阳鹤被越夏霸占的,他辛苦得来的3万元国家奖学金;
我知道,自己被抢了科研成果,无处伸冤;
我知道,我那一组嗷嗷待毕业的研究生,在我出国期间,求师无门;
我知道,自己做实验时,举步维艰;
我知道,郑宇曾积极的要求作研究,却被翟宇,拒之门外;
我知道,在有人找自己签项目时,却有人想,横插一脚;
我知道,在我生重病时李献研教授的,不以为意;
我知道,很多研究生还在继续做着和研究不相关的工作;
我知道,研究生是一群弱势群体,他们过的日子,并不像他们的头衔那样光鲜;
我知道,李华,本来可以在最后一刻,救马肖一命!
我不知道,马肖是不是含着泪水,噎下了他生命中的最后一口蛋炒饭?
我不知道,马肖的这场“生意”,是否“谈”赢了?
2015年元月,凌晨2点,龙州市理工大学,主教学楼,学生办公室。
我,石心,继续为高级工程师任博赶写博士论文。
郑宇,继续整理着早就应该整理完的实验数据。
新星已经陨落,一切如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