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番在座之人虽已决定共同举事,可眼见这人如此放浪形骸,朗声高喝着逆反之言,陈宁只觉脚背一湿,低头一看,自己握着酒杯的手不觉竟微微颤抖。再看其余几人,虽强装镇定,可也是一个个面容失色看似仍心有余悸。
见这人走近,这才看清此人面目,见他身着浅灰长衫,瘦脸长眉,背后负着一个包裹甚严之物。此人正是皓蛟山掌门。
众人见是余非则,这才将提着的心放下。却见胡惟庸忙闪身离了众人走上前来。悄声问道:
“余掌门,那物可到手了……”
余非则微微一笑取下背后之物。胡惟庸急着便要打开,却见余掌门道:
“不急……敢问大人,余某所托之事……”
“掌门放心,老夫答应日后一定做到!”
余非则一听脸色大变,将那物重新负在背上,冷冷说道:
“那便请大人做到了再说……”
说罢正欲转身,却见门口一众兵士已经堵在大厅之外,一个个持刀紧盯着余非则,似乎只等胡惟庸一声令下,登时便可将他乱刀分尸。
余非则回身问道:
“大人,这是何意?”
胡惟庸冷喝道:
“余掌门,人可以走,但这东西得留下!”
“倘若老夫人一样不留呢?”
“那就由不得你了!”
只见一声令下,众兵士涌进厅内,将余非则团团围住。
起初胡惟庸还怕这余非则殊死一搏,因而在大厅外布防了大批好手,不料这余非则非但没有反抗,反而束手被擒。
“为擒老夫,大人竟在这大厅外安排了这么多人手,想必这身手也都不错吧……多谢大人如此高看老夫,老夫感激不尽……”
胡惟庸听罢一声长笑,上前从一个兵士手中拿过长刀抵在余非则喉间,厉声斥道:
“敢跟老夫讲条件,余掌门太看轻胡某了……”
说罢出手扯下余非则背上之物,正要打开,却听见一阵杀声从外面传来,胡惟庸一惊,瞅了瞅门外,见余非则一脸淡然,似乎早已胸有成竹。却见大批锦衣卫从外面杀进来,已至厅外。后面跟这两人,一人是那人在奉天殿领旨之人,另一人身披铁甲,挎着长剑,杀气腾腾往这里奔来。
“蓝玉!你来做什么?”
“丞相,今日得知你与好友在此叙旧,蓝某不慎打扰,还望左丞相宽恕……”
胡惟庸听了知道这二人是有备而来,见蓝玉披甲持剑领着重兵,想必逆反之事已经败露。所幸今日在席间早已和几位商定举事,再有那物已是自己囊中之物,择日不如撞日,不如现在就反了!
当即喝道:
“惟庸今日与诸位共同举事,也属身不由己,暴君无道,残害忠良,朝堂之上人人自危。惟庸自入朝以来,自认上无愧于天,下无愧于地……”
“可你愧对的是委你重任的朕,还有大明那些被你枉杀的臣子和普通百姓!”
胡惟庸一听大惊失色,只见两人一前一后气势汹汹向这大厅阔步走来。登时双腿一软,口中暗暗说了一句“皇上”便要跪倒。却见后面几人虽是一脸惧色,却无人服软,全都从侍卫手中接过兵刃,操刀而立。胡惟庸一见周围屋顶,人头攒动,黑压压一片。登时一想:刚刚差点坏了大事,逆反之事已如箭在弦上,不得不发,成败就在此一举。便挺了挺腰,把心一横道:
“沐猴而冠的钟离贱贼!你眼里有你的江山,你的臣民,你可曾想过我儿坠车惨死,我这当父亲的不过是为了替子报仇而已,我有何过错?”
朝廷之臣,犯罪服刑,哪一个不是你的默许,如今朝廷人人自危,都是你这当世明君的功劳啊……哈哈,今日竟将这些无端的罪责加在老夫身上,借机铲除老夫……如此心肠,恐怕这天下没人比你朱元璋更狠!
“委你重任,赐你锦衣玉食,权倾朝野,到头来全成了朕的不是……”
这时,只见毛骧持刀凑上前对胡惟庸道:
“大人,我们四处被困……如何是好?”
胡惟庸听罢心中升起丝丝凉气,额头豆大的汗珠点点落下,正凝神苦思脱身之法,只觉颈后一凉头皮发紧,回身见毛骧手中长刀已经架在自己的肩头。围着余掌门的兵士们一见又把刀全都指向毛骧,余非则借机一个飞身提起毛骧和胡惟庸二人,落身已到了朱元璋等人面前。厅中兵士见状冲出大厅正要上前却被胡惟庸喝令退后。然后冲毛骧喝道:
“毛骧,你……这是何意?”
“哈哈,丞相,你也太不小心了,你可知这毛骧是何身份?”
却听蓝玉笑道。
“不就是个小小的都督佥事吗……小恩小惠便见利失义,当真实实的小人!”
“难怪你还未能举事便已经败了,这毛骧乃是锦衣卫指挥使……”
胡惟庸一听,闭眼痛声道:
“步步为营,终因棋差一招落得满盘皆输……”
忽然,只听空中礼花一响,胡惟庸睁眼微笑道:
“你能防了我这丞相府里的伏兵,可皇城外的兵马看你如何抵挡!即便是此刻你杀了我,到时候大军入城,你那整个皇宫里的人都要为我陪葬!”
朱元璋笑道:
“那可未毕……你还不过来,真等着要跟他造反?”
胡惟庸听了心里一惊,却见涂节疾步跑过来跪在朱元璋面前,胡惟庸急喝道:
“涂节,你要干什么?”
“你这谋逆弑君的反贼,我已经搜集了你犯上作乱的证据!”
涂节说完赶紧从怀里取出几封密信,呈给朱元璋道:
“皇上,这些密信都是那反贼让臣送与各处与他密谋造反之人的证据……皇上请过目……”
朱元璋接过密信,只看了看信封,便将这些密信直接扔在胡惟庸脸上。
“吉安侯陆仲亨、平凉侯费聚、明州卫指挥林贤……就你们这些人也想造反!可笑!”
“毛骧,按这密信上的提到的人名将他们即刻收押,不得延误!凡有违抗者,格杀勿论,诛其九族……”
毛骧听了接过密信便往外奔去。
“涂节,你这个卑鄙无耻的小人!”
胡惟庸见大势已去,手指涂节大喝一声跌倒在地。
大厅里其余几人见状纷纷放心手中长刀,一个个跪地求饶。
朱元璋见胡惟庸怀里抱着一个包裹之物,不觉好奇,便问:
“你这怀里包裹里面是何物?”
“天诀!”
朱元璋一听,心里更是震怒,却见郭顺出手将那包裹拿过来呈给朱元璋。
“原来你这贼早就起了逆反之心,竟想图天诀弑月二刀……你……这‘得天诀可图天下’的谣言也是你背后使人造谣?”
“是,是我让人造谣,可即便我不造谣,那帮铸刀工匠你能放过他们?罢了……今日一败涂地,惟庸无话可说,只恳求你放过其他人,他们都是被我威逼利诱才不得不反……”
涂节急声道:
“皇上,臣也是为了暗中搜集证据这才说了一些逆反之言的,皇上……”
朱元璋冷冷斥道:
“那倒是朕冤枉你了?”
却听蓝玉忙说道:
“皇上,这涂节本来参于阴谋,见事情不成,这才将变乱上告,此人已生异心决不可留!”
涂节登时脸色大变,赶忙扯住胡惟庸求道:
“胡大人,求你了,替我们说说情,我不想死,我不想死啊……”
却见胡惟庸一脸淡然,喃喃说道:
“老夫这官场一生如履薄冰,做事小心翼翼,生怕哪件事不和你意,结果到头来仍是落得个身败名裂的下场……既如此,那就鱼死网破!别怪我无情……”说罢只见他怒喝一声“放箭!”
在场之人一听纷纷盯着四周,忽然,只听箭声如雨,向这边射过来,胡惟庸面含笑意冷冷盯着朱元璋,却见朱元璋和郭顺等人不为所动正觉得奇怪,却见那箭雨竟全部射向大厅门口那些胡惟庸的亲信兵士,只听得惨叫声在厅外声声回荡。片刻过后,地上全是黑压压一地尸体。胡惟庸一脸惊恐还没反应过来却听朱元璋淡淡说道:
“郭顺,让他早前埋伏的弓弩手都下来吧……”
只见郭顺双手拍了三下,骨碌碌的声音从屋顶响起,无数黑衣人从屋顶滚滚落下,摔在地上,众人纷纷吃惊。不到一会,地上尸体落成几堆。
胡惟庸一看,登时瞠目结舌,发现那些黑衣死尸人全是自己早前趁夜色将黑埋伏在各个屋顶的弓弩手,不知何时竟都顷刻丧命。心里暗想:难道是早前就出现了奸细,早已告知了朱元璋?可今晚与他密谋的这几个人他们也是今晚才得知,而且一直都在这大厅不曾有机会离开通风报信?
这时,他一看余非则再看看怀中包裹,便全明白了。
在场逆反之人皆已被蓝玉命人拿下带走,朱元璋松了一口气道:
“还以为这这些人能翻起多大浪,顷刻便全军覆没了……蓝玉,此次你平反有功,朕应重重赏你,不过,今日这胡惟庸一案,你们也应当引以为戒,万不能重蹈此辙……”
蓝玉一听,忙跪地俯首道:
“臣誓死效忠皇上,效忠大明,定不负皇上天恩!”
余非则见逆反之人皆已被捕,没自己事了,便向皇上行了一礼正要走开,却被蓝玉喊住。
朱元璋觉得奇怪,便问蓝玉,蓝玉跪地回道:
“皇上,此次能顺利平息这帮逆反之贼,多亏余掌门提前告知,这才使得臣能及时禀明皇上……”
朱元璋听了便问蓝玉:
“你觉得我应该怎样封赏这‘余掌门’?”
蓝玉正待开口,不想余非则急道:
“老夫乃一介武夫,封地赏银全都不要……”
朱元璋一听觉得奇怪,便问他道:
“那余掌门想要什么?说与朕听……”
“只求皇上将这神兵弑月赐予我皓蛟山……”
朱元璋听罢没有回答,沉思了一会正色道:
“人人都欲得天诀,你却不提天诀偏要这弑月,为何?”
“江湖传言‘得天诀可图天下‘,老夫又不图天下,可这弑月……”
朱元璋一听,当即说道:
“这样,若是余掌门能将那天诀带来呈与朕,朕便将弑月赐予皓蛟山,并亲笔赐名‘武林至尊’……余掌门意下如何?”
余非则听罢,赶紧上前行礼,颤声说道:
“老夫誓将天诀替皇上找回,赴汤蹈火,在所不惜!”
朱元璋一听龙颜大悦,将从胡惟庸手中拿来的包裹递给余非则。
余非则一惊,正要出言,却听郭顺急道:
“余掌门,这天下恐怕除了已服毒酒的铁心,只怕再没人能比皇上更识得这天诀弑月二刀了,你骗得了胡惟庸那贼,岂能骗得了皇上……”
余掌门听了也是一笑,从包裹里拿出弑月。刚一拿出,只见白光闪闪,便是那月亮似乎也显得稍暗了一些。
蓝玉和郭顺一看,惊呼一声:
“好刀!”
却听朱元璋说道:
“形似游龙,光弑明月……这,便是弑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