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冬天的年过的一点年味也没有。
不说爆竹、红灯笼、春联门神了,连街道都是一副冷冷清清,死气沉沉的。
只有偶尔打闹的稚童会给这个死气沉沉的街道带来些许活力。
青衣楼的大师傅手艺很好,羊肉大葱饺子皮薄汤汁浓厚,任青和惜福一共足足吃了六十个才心满意足的放下筷子。
本来按照规矩,吃完热气腾腾的饺子之后任青是要跟着楼中的人,给深雪楠一起拜年的,可这大过年的也不知道她在忙什么,居然一整天都没有见人。
一到了这种年关时节,任青这等闲散人士自然是闲了下来,高层的领导们却忙得不亦乐乎,大号的春节,任青一天竟是除了早上去给深雪楠排队拜年外,在没有其他的活动了。
回房和任青腻在一起,听她笨拙的给自己吹走刚刚学会的笛子,下下棋,吃吃东西,这让一直以来课程都排很紧的任青同学有点不适应。
倒不是任青心态转变了,而是人一旦静下来就会胡思乱想,就比如当他发现这种什么都不想,只用吃吃喝喝的日子还真不如去上课!
夜深人静,所有人都安然睡去,唯有任青悄悄的跳出了被我,披着一件厚实的异兽皮毛制成的披风,坐在冷清的院子里,孤零零的抬头看月亮。
冬夜静的一丝虫鸣也无,任青仰头望着天空高悬的硕大明月,心中有无限哀愁。
怎么就变成了个女的呢....
怎么混着混着就跑到青楼里了呢.....
以后要是出道了,还要跟人上床不成?....
千头万绪,都是一个愁啊!
冷冷清清的庭院中,任青长叹了一口气。
她想家了,也想妈了。
虽然这些说起来都是人之常情,可是真的讲出来却显得有点没出息。
没事的任青,好男儿志在四方....好女儿更志在四方,等把那套观神法练出来了,我们就冲到江湖上去大杀四方!
强行安慰自己的任青像是催眠一样,拼命给自己灌输一种神功大成之后的美好蓝图,总算是把心中的哀愁和眼眶的眼泪冲散了不少。
“阿青....”
一声软绵绵的轻呼从身后屋前的台阶上传过来,任青自从修行了这观神法后五感惊人,几乎从未有人能无声无息的欺近身前十米内自己却不知道的事情发生,何况还是在这四下寂静无人的深夜。
任青猛然回头,见到惜福眼角眉梢都还带着刚刚醒来没有散去的睡意,因为天冷,她起床甚至没有穿衣服,就这么直接披着一层厚厚的棉被,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乍一看就像是一个小土包堆在了那儿。
“早点睡吧,我出来撒个尿就回。”
“..........”
任青微笑着安慰,然后接着仰头看月亮。
如水的月光明亮又不失柔和的照遍了整个小院,任青仰头望月时,这种柔和的光线就这么顺着她玉砌雕成似的天鹅玉颈处流淌而下,顺着领口而浸没在那神秘涟漪的黑暗中。
惜福的角度下,只能见到任青沐浴在月色中的一个精致侧颜,忽然心中生出一个念头,加入自己回屋了,眼前这个不食人间烟火似的人儿会不会悄悄飞到月亮上去?
惜福呵着浓浓的哈气,一步一晃的笼着厚厚的棉被在任青身边坐下。
任青听到了这个小丫头的动静,也无心去劝了,因为此时她真的是有点忧愁,如果身边能有个人愿意听听自己说话,那也挺好的不是吗,起码没有那么寂寞。
惜福学着任青的样子仰头望月,刚看了一眼就赞叹道:“好圆啊!”
月至中天,皎如银盘,任青说:
“在我老家那,每年八月十五月亮这么圆的时候,家家都要吃月饼.....”
“大梁也有啊.....”
“我们还有元宵.....”
“大梁也有啊.....”
“我们还有诗!”
“大.....”
“不准说有!”任青怒视,惜福不屑的撇了撇嘴,又收拢了一下身上犹如乌龟壳一样厚厚的被子。
任青咳了咳嗓子,将苏东坡的一首水调歌头大声的背了出来:“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不知天上宫阙......”
任青出来时只穿了一件里衣,外面披了个披风就坐在院子里伤感了,此时早就冻得浑身哆嗦,可诗意上头之下有心给丫头显摆,摇头晃脑的强撑。
“转朱....嗯?”摇头晃脑中的任青忽然停了下来,惜福拉着厚棉被从背后将任青整个身子都包住,暖意徒然上升。
“转什么?”惜福眨了眨眼睛,本来暖和的乌龟壳棉被忽然打开,灌进的寒风已经很凉了,任青的小身子在外头冻了半天,浑身上下也没多少暖和气,一时间冻的惜福都有点哆嗦。
任青鼻子有点发酸,无论老家二十一世纪如何精彩,此生此世,他身边拥有的也不过只有一个丫头了。
棉被中暖意渐升,惜福将小脑袋靠放在任青肩上,丝丝吐息都在无意撩拨吐在了她的脖颈上,也不知是不是因为这两具年轻身体相拥在一起的缘故,早先还寒冷的身体此时竟然有了一丝燥热。
空气正暧昧,任青看到一只小手穿过腋下,拿着一根齐天大圣的小泥人递到了眼前。
“送你吧。”
任青默默接过,看着月光下这个活灵活现的美猴王孙悟空,好想哭的想着:
“可恶,这小丫头什么时候学的这么会撩了,我一个大老爷们被撩的好想哭啊可恶....”
惜福靠在任青肩上,困意袭来,声音也渐渐低微下去,跟任青小声讲着今天在老人摊位上的事。
“就这一个泥人,给了我,你怎么办?”
任青不敢乱动,僵硬的站在原地。
“没关系。”
惜福打了个哈欠,迷迷糊糊的道:“你有齐天大圣,我有你啊。”
任青长呼出了一口气,月光下,一道长长的白练雾气徐徐消散在凄冷的夜色里。
好半晌,任青才止住了心中的感觉,抽了抽鼻子:
“是啊,你还有我,死丫头,越来越会撩了....”
伏靠在身上的人儿呼吸均匀,酣然有声,任青小心翼翼的转过身子,将惜福抱起,就这么披着厚重宛如乌龟壳的棉被缓慢的向屋里走去。
尽管动作已经极度小心,可仍然弄醒了惜福,小丫头摸清了状况后安心的窝在任青怀里,忽然噫了一声:
“齐天大圣呢?”
原来为了能尽量保持力度而不惊醒惜福,任青放下了手中的泥人大圣,用双手抱着她。听到丫头发问,任青不在意的道:
“没事,我有你就够了。”
刚走了几步,任青忽然停下脚步,回头望向那根被放在地上的泥人。
他好像想到了一个摆脱卖肉的点子。
惜福以为任青不舍得,其实她也有点不舍,低声道:
“花了钱的....”
任青却没管那么许多,有些忐忑的问:
“惜福,你方才说,那个捏泥人的老人,从来没有听过孙悟空的名字?”
小惜福含糊的道了声没有,似乎就要谁去,任青赶紧问了好几个名字,什么白蛇传,三国演义,杨家将,贵妃醉酒,捉放曹,直把惜福听得晕头转向,一律只说没有。
“那.....”
任青声音颤抖,并不高耸的胸膛起伏了一阵,好像是心情颇为激动的问:“惜福,你听说过京剧吗?”
“没有。”
一个堪称拨云见日的惊喜之色浮现在脸上,任青按耐下心中的激动,将困倦不已的惜福放回床上,盖好被子后也轻手轻脚的躺下。
黑暗中,即便已经躺在了睡床上,任青也敛不去脸上无声的笑意。
按照如今他在青衣楼的这些课业,一旦全部学习完成之后,这偌大的京都立时便会多一位色艺双绝的头牌花魁。
可即便如此又能怎么样?还不是逢人迎笑,侍弄于酒席宴会之中,卖色于欢场之上。
京都这么大的第法规,哪一年青楼妓坊不捧出个花魁?还不都是那两下,有什么好看的。
可是,如果任青改为唱京剧出道,那就完全不一样了,起码京剧演员可是正了八经的靠手艺吃饭,在从前的热烈程度甚至不下于后世的明星。最最重要的是,不用天天在酒席上给人赔笑敬酒,更不用沦为以色事人的那等地步。
唯一难办的就是京剧太难了,做为前世的国粹,即便有师傅领着进门修行,往往没有七八年苦功都难登台,何况如任青现下这般要自己摸索的,更是难上加难,青衣楼会给自己这么长时间吗?
怎么办?
任青闭上了眼睛,皱眉沉思。
对于能不学那些媚术手段,转而去学京剧团他是十分赞成,京剧再难,只要有决心中能挺过去,可就怕五年十年的自己都拿不出手,深雪楠可不会给自己这么多的时间来学这个,怕是还没学成就被推出去选花魁了。
正是愁眉不展之际,任青又忽然想到了另一种可能,观神法!
上辈子在老家乡下的时候,经常有一些为家里老人办三周年,他们通常为了热闹会请草台戏班子来唱戏。
任青凑着热闹大大小小的听过足有上百场,有些是能叫出名的戏剧,有的不能。
前世时常有一种说法,人体大脑是世界上最精密的仪器。
那是不是,可以借观神法来参悟那些已经在大脑中模糊不全的京剧画面,然后进行记忆加身和修补?
假如说任青此时对京剧的知识是1,其余的片段全都是模糊不清的,那么是不是可以借观神法来将这个模糊不清的地方放大,修补,最后成为圆满的一百?
也就是说,他的观神法,不修佛,不修剑,专修京剧!
想到就做到!任青起身披衣,也不睡了,直接就这么在床上盘膝打坐,观神自照。
夜色静谧,任青仿佛听到有一声粗犷豪放的叫喝声破空而来。
“哇呀呀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