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妻二人自成亲以来,这么多年来,一直是相敬如宾,虽然甄逸后来也纳有几房妻妾,但是结发之妻出身名门闺秀,温良贤淑,自己平日里从来没有对她恶语相向过,今日一时事急,心中方寸大乱,不觉之间语言也重了许多。
“唉,就算刘使君有雅量,不派人追杀我等,容我全家迁往别处。”甄逸自觉刚才言语失态,耐着性子跟夫人解释道。“我等舍去了这处祖业,失了这方根基,落难到异乡,犹如三岁稚子怀抱千金,安能不被他人所觊觎,妄想安稳不过是痴人说梦罢了。”
“老爷,那。。。。。。那。。。。。。那你去信都面见刘使君了,我们全家就没事了?”甄夫人掩着泪眼,哽咽的问道。
“唉,尽人事,听天命吧。”甄逸叹息一声道。“如今是人为刀俎我为鱼肉,老夫行事,自觉问心无愧,想来刘使君素以仁义著称,应当不会疑我。”
“那老爷何时动身前往?”
“老夫今日便走,此事宜早不宜迟,我走之后,汝在家中要好生打理,稳定人心,勿要惊动众人,弄得人心惶惶。”甄逸边说边迈步向屋外走去。
“妾身省的。”甄夫人见事已至此,擦干眼泪目送甄逸出门。“老爷,你走时把那株前年从辽东带回来的百年老参带上,再带些珍奇补品送于张虎将军,若是张将军肯在刘使君跟前说句话,或许我甄家此番有救。”
到底是豪门大族出身,处事周全,定住心神后,也开始帮自家丈夫出谋划策起来,出言建议丈夫结好张虎,若是苦主肯替自家说上一句公道话,刘使君也该给个面子,不至于太过为难甄家。
正要迈出门口的甄逸听到自己夫人的话,身体一怔,止住了迈出的脚步,回身看了一眼甄夫人,沉声回答道:“夫人言之有理,若张将军肯仗义执言,此难定然平安渡过,刘使君帐下几位从事大人,也应当备些礼物,前往打点一番。”
“不可,老爷万万不可。”甄夫人连忙劝阻道。“老爷前去探望张将军,送些药材于他养伤倒是无妨,若是平白结交刘使君帐下群臣,岂不是显的我等心虚,如此必然遭到刘使君怀疑,反倒弄巧成拙。”
甄逸沉吟一会,抚了抚短须:“也罢,如此就依夫人之言。”
见到自己夫人已经从刚开始的慌乱中恢复过来,并且能给自己提出合理的建议,甄逸心中也安定下来,有夫人在家掌握大局,家中之事已经无需自己操心了。
夫妻二人相处数十年,甄逸早就知道自家夫人兰心蕙质,机谋权变不并输于男子,非是寻常妇道人家般见识浅薄。往日里没少帮自己操持族中事物,里里外外打理的井然有序,堪称奇女子。
“家中之事有劳夫人费心了。”
“老爷且宽心,府中琐事自有妾身操持。”甄夫人回答道。“天气寒冷,早晚要多添些衣服,勿要受了风寒,路上多多保重身体。”
甄逸应了一声,转身出去,带着随从往信都赶去。
“翠儿、莺儿,我方才与老爷所言之事,不可传到府中,乱了人心。”甄夫人又嘱咐刚才站在一旁的两名贴身婢女。
“是,夫人。”二女齐声答道。
“莺儿,你去问问王妈,四小姐的婚嫁用度准备的怎么样了。”甄夫人吩咐莺儿道,不管老爷这一趟去信都见刘备结果如何,这婚事的准备还是不能耽误,说不得还要加快进度,早些把女儿嫁过去才算真正的安心。
“早上问过王妈了,已经准备的差不多了,只差小姐的喜服还没完工,其他采买的都已经齐备。”莺儿应声回答道。
“你去催一下王妈,让她督促快些赶工,早日备齐。”
“是,婢子现在就去跟王妈说。”莺儿说完福了一礼,转身出门寻王妈去了。
“夫人,此事要瞒着小姐她们吗?”翠儿开口问道。
甄夫人迟疑了一会,开口说道:“也罢,你且去后院把此事说与她们,让她们自管安心,只是不要到处乱传。”
终究是瞒不住多少时日的,还不如早早跟她们说了,也免得从别处听到消息,无端乱了阵脚,平白生出事来。
“婢子晓得。”翠儿双手搭在腰侧,蹲身行了一礼,就到后院去见几位小姐。
但愿老爷此番前去一切顺利,让我甄家渡过此次劫难,可惜豫儿早夭,俨儿、尧儿俱是中人之姿,才略不足,几位女儿中小女洛儿虽然年幼,却是众人之中天资最为聪慧的,只叹生了个女子身。
唉,我夫妻二人百年之后,这偌大的家业怕是无人能支撑起来,若是此番姜儿与刘备顺利完婚,日后诞下麒麟儿,继承了他父亲的爵禄,还能保着我甄家再兴盛一代人。
再往后的事情,只怕是我夫妇二人也操不了心了,罢了,罢了,多想无益,且看此番劫难如何避过。
翠儿往后院众位小姐住的秀楼处,将方才在后堂内老爷和夫人的谈话跟几位小姐一一说清,众女顿时叽叽咋咋的议论起来。
四小姐甄姜眉头紧锁,心中忧虑自己和刘备的婚事会再起波折,若是此次父亲不能尽消刘备的疑虑,纵然日后自己嫁了过去,恐怕也难受宠。
五小姐甄脱却是痴痴的望着院中的梅树,阳光之下,斑驳稀疏的影子,破碎不堪。哎,也不知道他伤的重不重,什么时候才能痊愈,欲将心事付瑶琴,弦断有谁听。那方锦帕送到他手中后,也没有个回音,莫不成他不解自己心意,这闺房的寂寥有用何人知。
六女甄道、七女甄荣生性活泼,一会议到“哪里来的贼人怎生如此大胆。”一会议到“可怜那张将军竟然身受重伤,好狠心的贼人。”“此事又不是我甄家所为,也未曾参与,父亲和母亲何必忧虑,清者自清。”“就是,就是。”“姐姐日后定要让姐夫派人把这贼人全部都剿灭,怕不是和上次袭击五姐和小妹的是同一伙人。”
最小的女儿甄洛叹息一声:“祸福自有天定,持身正,自然能逢凶化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