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飞听了风四娘的话,先是摇摇头,然后才说道:“我并不是好奇此间主人究竟是何人,而是我看这地方的人好像都有点神秘,却不知他对我们是好意?还是坏意?”
只听素素娇笑道:“若是坏意,两位只怕已活不到现在了。”
地毡又软又厚,走在上面,根本一点声音也没有。
就连阿飞这样高手都没有察觉到她的脚步声。
素素已捧着两盏茶走进来,带着笑道:“据我们家公子说,这茶叶是仙种,不但益气补身,而且喝下去后,还会有种意想不到的好处。”
她瞟了风四娘一眼,又笑道:“这本是我们家公子的好意,但两位若不愿接受,也没关系。”
风四娘叹息一声,道:“他若是真的要害我们,又如何会把我们二人留到现在?”
风四娘上前端起茶水,一饮而尽。
“你不来一杯么?”风四娘看向了阿飞。
素素也看着阿飞。
若寻常时候阿飞决计不会去饮用这种来历不明的人,端来的来历不明的茶水。
可现在的阿飞似乎丧失了他原本应有的警觉性,又或许是被两位女子盯着不自在,不由自主的将那一杯茶水进肚。
刚刚下咽,阿飞就心道一声不好。
然后便看到风四娘缓缓倒了下去,而自己也觉着天昏地转,眼前一黑便什么也不知道了。
素素笑得依旧那么甜,看着躺在地上的二人,柔声道:“我方才说过,这茶有种意想不到的效力,你们很快就会知道,我并不是骗你们的。”
“看吧,我果然没有骗你们。”
睡,有很多种,醒,也有很多种。
很疲倦的时候,舒舒服服睡了一觉,醒来时眼睛里看到的是艳阳满窗,自己心爱的人就在身旁,耳朵里听到的是鸟语啁啾,天真的孩子正在窗外吃吃的笑,鼻子里嗅到的是火腿炖鸡汤的香气。
这只怕是最愉快的“醒”了。
最难受的是,心情不好,喝了个烂醉,迷迷糊糊睡了半天,醒来时所有的问题还没有解决,头却疼得恨不能将它割下来。
这种“醒”,还不如永远不醒的好。
被人灌了迷药,醒来时也是晕晕沉沉的,一个头比三个还大,而且还会有种要呕吐的感觉。
阿飞这次醒来时,却觉得轻飘飘的,舒服极了,好像只要摇摇手,就可以在天空中飞来飞去。
风四娘也还在他身旁,睡得很甜。
手依然挽着自己的手臂,攥的很紧。
阿飞心里不禁有些恍惚,他忽然觉着风四娘长的美极了,甚至跟他的剑一样美。
“这莫非就是爱情?”阿飞没想到自己也会动情。
他在这一瞬间很放松,以前受过的苦难似乎全都忘的干干净净。
不过他毕竟是阿飞,这样的感觉顷刻之间便从他的脑海中排泄出去。
阿飞拿开了风四娘的手。
自己的佩剑依旧在身边,那么那位素素姑娘将自己迷晕之后究竟干了什么?
为什么要这样做?
阿飞环顾四周,他看到了很多书。
满屋子都是书。
然后,他就看到个香炉。
炉中香烟婀娜,燃的仿佛是龙涎香。
阿飞慢慢的站起来,就看到桌上摆着很名贵的砚、很古的墨、很精美的笔,连笔架都是秦汉时的古物。
他也看到桌上铺着的那张还未完成的图画。
画的是挑灯看剑图。
阿飞忽然觉得有股寒意自脚底升起,竟忍不住激灵灵打了个寒噤,就仿佛严冬中忽然从被窝中跌入冷水里。
他站在桌子旁,呆了半晌,转过身。
这屋子有窗户,窗户很大,就在他对面。
从窗子中望出去,外面正是艳阳满天。
阳光照在一道九曲桥上,桥下的流水也在闪着金光。
桥尽头有个小小的八角亭,亭子里有两个人正在下棋。
一个朱衣老人座旁还放着钓竿和渔具,一只手支着额,另一只手拈着个棋子,迟迟未放下去,似乎正在苦思。
另一个绿袍老人笑嘻嘻的瞧着他,面上带着得意之色,石凳旁放着一只梁福字履,脚还是赤着的。
这岂非正是方才还在溪水旁垂钓和浣足的那两个玩偶老人?
坚定如阿飞都觉着头有些发晕,几乎连站都站不住了。
他简直不相信自己的眼睛。
“现在你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了?”风四娘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走到了她的身边,十分熟练的倚在阿飞的身边,挽着阿飞的胳膊。
“这里就是玩偶山庄,这里的主人天公子,就是江湖上的令人闻之色变的逍遥侯。”风四娘淡淡的说道,有阿飞在她的身边,她觉着莫名的心安。
“原来是他。”
阿飞与风四娘皆是见识过“神器”的人,知道这个世界的神奇与玄妙之处,所以这一刻他们是真的怀疑自己究竟是不是果真被变小了装入了那玩偶世界之中。
窗外绿草如茵,微风中还带着花的香气。
一只驯鹿自花木丛中奔出,仿佛突然惊觉到窗口有个陌生人正在偷窥,很快的又钻了回去。
可眼前又是如此的真实。
阿飞的眉头渐渐的皱了起来,片刻之后豁然道:“兵来将挡,火来土掩。”
风四娘则低眉顺眼的走到阿飞身边,小声道:“你不怪我,我早就知道这里是玩偶山庄,也知道喝下那一杯茶水之后就会变小被装入玩偶山庄之中可我就是忍不住想要看看这里面究竟有什么秘密。”
“女人说话的慌,不就是用来被男人原谅的么?”阿飞四下张望着,他的眼中有何尝不是充满了新奇。道:“而且现在我受伤,一身功力用不出三成,就算当时不喝下那一杯茶水又能如何?”
照样跑不出去,还不如配合着对方,免受些皮肉之苦。
花丛外有堵高墙,隔断了边墙外的世界。
但从墙角半月形的门户中望出去,就可以看到远处有个茶几,茶几上还有两只青瓷的盖碗。
这正是风四娘与阿飞方才用过的两只茶碗。
刚才那碗他们用一只手就可以将碗托在掌心。
但此刻在他们眼中,这两只碗仿佛比那八角亭还要大些。
简直可以在碗里洗澡。
炉中的香,似已将燃尽了。
二人的心也早已经安定下来。
这地方就是他们刚才看到过的玩偶屋子。
他们现在似乎就在这玩偶屋子里面。
风四娘胆子很大,经历的这样的事情,起初的一些惧意已经一闪而空,现在她竟然觉着很刺激。
甚至想要拉着阿飞在这个玩偶世界中探险。
可是她看到阿飞重伤的身躯,还是选择放弃。
风四娘坐下来,沉声道“但我们的人怎么会缩小了?那两个老人明明是死的玩偶,又怎会变成了活人?”
阿飞也在一旁提供着参考意见:“莫非也是神器?”
但不等风四娘说话,阿飞已经先摇摇头,道:“若是神器我应当能够感应到一些气息才是”
风四娘也点点头,他们这些“神器从属”,也能在一定范围能感应到神器的气息,风四娘同样没有在此处感应到“神器”的气息,便顺着阿飞的猜测接着道:“会不会是魔法?”
毕竟天下之大无奇不有。
林十二手的英雄传中不就收录了一位来自西洋的巫师么?
二人似乎没有太过惧怕这件如此离奇的事情,纵然这地方是如此的诡异。
寻常的人根本不会想到有这种事,也绝没有任何人能解释这种事这简直比最离奇的梦还要荒唐。
“既来之则安之。”阿飞拉着风四娘的手,道:“你之前不是说童姥会过来么,在童姥出现之前,咱们就安安分分的在这里等着,我其实更想要见一见这位逍遥侯。”
“梆梆梆!”
门外响起了敲门声。
门是虚掩着的,一个红衣小鬟推门走了进来,眼波流动,巧笑倩然,风四娘依稀还认得出她就是那在前厅奉茶的人。
她本也是个玩偶,现在也变成了个有血有肉、活生生的人。
阿飞的眼睛盯着她的时候,她的脸也红了,垂头请安道:“敝庄主特令贱婢前来请两位到厅上去便饭小酌。”
阿飞与风四娘什么话都没有问,就跟她走了出去。
他知道现在无论问什么,都是多余的。
转过回廊,就是大厅。
厅上有三个人正在聊着天。
坐在主位上的,像是一个穿着宫装的娘娘的,她的面容清秀,肤色如玉,白得仿佛是透明的,一双手十指纤纤,十分的漂亮,无论谁都可看出他这一生中绝对没有做过任何粗事。
只是她这一身宫装有些不协调,或许穿一身公主的服饰更加适合她。
另外两个客人,一个头大腰粗,满脸都是金钱麻子。
还有一个身材更高大,一张脸比马还长,捧着茶碗的手稳如磐石,
手指又粗又短,中指几似也和小指同样长,看来外家掌力已练到了十成火候。
这两人神情都很粗豪,衣着却很华丽,气派也很大,显然都是武林豪杰,身份都很尊贵,地位也都很高。
这两个人,阿飞与风四娘都是见过的。
只不过他刚刚见到他们时,他们还都是没有灵魂的玩偶。
现在,他们却都有了生命。
他们二人一走进来,这三人都面带微笑,长身而起。
那穿着宫装的女主人缓步离开座位,微笑道:“酒尚温,请。”
她说话时用的字简单而扼要,能用九个字说完的话,绝不会用十个字。
她说话的声音柔和而优美,动作和走路的姿势也同样优美,就仿佛是个久经训练的舞蹈者,一举一动都隐然配合着节拍。
这位女子的谈吐、神情、气度、风姿,都完美得几乎无懈可击。
可这一身宫装,确实有些不适合她。
厅前已摆了桌很精致的酒。
女主人含笑揖客,道:“请上座。”
风四娘道:“不敢。”
那麻子抢着笑道:“这桌酒本是庄主特地准备来为两位洗尘接风的,阁下何必还客气?”
风四娘目光凝注着这主人,微笑道:“素昧生平,怎敢叨扰?”
女主人也在凝注着风四娘,微笑道:“既已来了,就算有缘,请。”
阿飞腹中空空,早就有些饿了,见到眼前的酒席,便拉着风四娘一同入座。
风四娘以手掩面,似乎觉着有些“丢人”。
坐下来后,女主人首先举杯,道:“尊姓?”
阿飞笑道:“沈飞”
麻子道:“沈飞?沈诗任笔之沈、展翅高飞之飞?”
阿飞可没有想到一个名字也能扯出些说法来,先是愣了片刻,才点头道:“是。”
麻子道:“在下雷雨,这位”
他指了指那马面大汉,道:“这位是龙飞骥。”
阿飞不认识他们,可风四娘动容道:“莫非是天马行空龙大侠?”
马面大汉欠了欠身,道:“不敢。”
风四娘又瞧向了那麻子,道:“那么阁下想必就是万里行云雷二侠了。”
麻子笑道:“我兄弟久已不在江湖走动,想不到阁下居然还记得贱名。”
风四娘点头道:“无双铁掌,龙马精神二位大名,天下皆知。十三年前天山一战,更是震惊古今,在下一向仰慕得很。”
雷雨目光闪动,带着三分得意,七分伤感,叹道:“那已是多年前的往事了,江湖中只怕已很少有人提起。”
十三年前,这两人以铁掌连战天山七剑,居然毫发未伤安然下山,在当时的确是件了不得的大事。
可他们现在一定不知道,有一位天山童姥已经将天山派连锅端掉了。
风四娘沉声道:“天山一役后,两位侠踪就未出现,江湖中人至今犹在议论纷纷,谁也猜不出两位究竟到何处去了。”
雷雨的神色更惨淡,苦笑道:“休说别人想不到,连我们自己,又何尝”
说到这里,突然住口,举杯一饮而尽。
那女主人轻叹道:“此间已非人世,无论谁到了这里,都永无消息再至人间。”
风四娘眉头一挑,心道你们的消息出不去,可又如何能拦着的老娘?
想着,她便趁机联系了一下邱令龙。
下一刻的她先是一惊,然后看到众人都没有注意自己的事,连忙低下头恢复自己的神情,同时给自己到了一杯酒,一饮而尽。
风四娘接到的并不是其他消息,正是逍遥侯灭门沈家庄,被琅琊阁主魏碑追杀的消息。
风四娘是真的见识过逍遥侯的武功,她深知逍遥侯的厉害,江湖上能够跟逍遥侯过招的可真的没有几个。
风四娘也知道沈老太君的厉害,她也没有想到这位慈祥有趣的老人竟然遭受了逍遥侯的毒手。
风四娘可不知道逍遥侯对沈家庄出手的邱令龙与魏碑都不在近左,还以为逍遥侯能在黑木崖与琅琊阁两位大佬的看护下击杀沈老太君而且更让风四娘惊讶的是,逍遥侯竟然还能逃出生天,琅琊阁主竟然没能追上他?
其实风四娘的表情变化瞒不过这里的高手。
只是正好事情撞在了一起,他们自然认为风四娘的神情变化是因为自己进入玩偶世界
阿飞似乎察觉到了什么,开口道::“此间已非人世?难道是”
女主人的脸上,也露出一丝伤感之色,道:“这里只不过是个玩偶的世界而已。”
阿飞沉默不言,虽然刚才已经有过了猜测。
过了很久,他等到风四娘彻底平静下来之后,才缓缓出言道:“玩偶?”
女主人慢慢的点了点头,黯然道:“不错,玩偶”
她忽又笑了笑,接着道:“其实万物,皆是玩偶,人又何尝不是玩偶?”
雷雨缓缓道:“只不过人是天的玩偶,我们都是人的玩偶。”
他仰面一笑,嘶声道:“江湖中又有谁能想到,我兄弟已做了别人的玩偶!”
阿飞沉吟一阵儿,看向了这位女庄主,道:“敢问庄主尊姓大名?”
女庄主黯然笑道:“我从小就在这里长大,并没有姓名。”
“我从记事情开始,就知道自己是这里的庄主。”女主人轻声道:“其实姓名并没有多重要,这里忘记了自己的性命的人大有人在,再过了二三十年,恐怕你们这些有名字的也会变得跟我一眼没有了名字,还不如一开始就没有名字。”
风四娘一直认为自己很坚强,可现在乍然听到这样事情还是忍不住道:“二三十年?”
女主人道:“不错,二十年我初来的时候,也认为这种日子简直连一天也没法忍受,要我忍受二十年,实在是无法想像。”
她凄然而笑,慢慢的接着道:“但现在,不知不觉也过了二十年了千古艰难唯一死,无论怎么样活着,总比死好。”
风四娘忽然想要将逍遥侯被追杀的事情告诉这些人,让他们想办法逃走。
可她忽然心中一动,将这个想法压制下去,决定今夜跟阿飞商量一阵儿再做打算。
逍遥侯被魏碑追杀可不是一时半刻就能脱身的,也不在乎这一夜的时间,而且风四娘还打算在这里面好好的转转。
毕竟这样的经历可不是什么人都有机会体验的。
阿飞沉吟着,道:“各位可知道自己是怎会到这里来的么?”
雷雨盯着他,道:“你们可知道自己是怎会到了这里来的?”
风四娘苦笑道:“非但不知道,简直连相信都无法相信。”
雷雨举杯饮尽,重重放下杯子,长叹道:“不错,这种事正是谁也不知道,谁也不相信的我来此已有十二年,时时刻刻都在盼望着这只不过是场梦,但现在现在”
龙飞骥长叹一声,接着道:“但现在我们已知道,这场梦将永无醒时!”
女主人慢慢的啜着杯中酒,突然道:“阁下来此之前,是否也曾有过性命之危?”
阿飞皱着眉道:“虽然身受重伤,但似乎不算是性命之危。”
风四娘瞪了阿飞一眼:“嘴硬什么,你这样的伤还不算是性命之危险,那怎样的伤才算?”
女主人道:“这就是了你们可是被天公子带来的?这位少侠的伤势是否有了极大的好转?”
风四娘道:“庄主怎会知道?”
女主人叹道:“我们也正和阁下一样,都受过那位天公子的性命之恩,只不过”
雷雨打断了他的话,恨恨道:“只不过他救我们,并不是什么好心善意,只不过是想让我们做他们的玩偶,做他的奴隶!”
阿飞好奇问道:“各位可曾见过他?可知道他是个怎么样的人?”
女主人叹道:“谁也没有见过他,但到了现在,阁下想必也该知道他是个怎么样的人了。”
雷雨咬着牙,道:“他哪里能算是个人?简直是个魔鬼!比鬼还可怕!”
说到这里,他不由自主向窗外瞧了一眼,脸上的肌肉突然起了一阵无法形容的变化,整个一张脸仿佛都已扭曲了起来。
女主人道:“此人的确具有一种不可思议的魔法,我们说的每句话,他都可能听到,我们的每件事,他都可能看到!但现在我已不再怕他!”
她淡淡一笑,接着道:“连这种事我们都已遇着,世上还有什么更可怕的事?”
雷雨叹道:“不错,一个人若已落到如此地步,无论对任何人、任何事,都不会再有畏惧之心了。”
风四娘听到他们说话,浑身不自在,道:“但一个人的所做所为,若是时时刻刻都被人在瞧着,这岂非也可怕得很?”
女主人轻飘飘的看了风四娘一样,才道:“开始时,自然也觉得很不安、很难堪,但日子久了,人就渐渐变得麻木,对任何事都会觉得无所谓了。”
龙飞骥叹道:“无论谁到了这里,都会变得麻木不仁、自暴自弃,因为活着也没意思,死了也没什么关系。”
主人一向很少开口。
很少开口的人,说出来的话总比较深刻些。
风四娘不知道自己以后是否也会变得麻木不仁、自暴自弃,她只知道现在很需要喝杯酒。
一大杯。
她很快的喝了下去,忽然忍不住脱口问道:“各位为什么不想法子逃出去?”
龙飞骥叹道:“逃到哪里去?”
龙飞骥已接着道:“现在我们在别人眼中,已无异蝼蚁,无论任何人只要用两根手指就可以将我们捏死,我们能逃到哪里去?”
酒已喝得很多了。
女主人忽然道:“我们若想逃出去,也并非绝对不可能。”
阿飞瞬间来了兴致,问道:“怎么做?”
女主人沉声道:“只要有人能破了他的魔法,我们就立刻可以恢复自由之身。”
风四娘撑着胳膊问道:“有谁能破他的魔法?”
女主人叹了口气,道:“也只有靠我们自己了。”
风四娘颇有些意动,道:“我们自己?有什么法子?”
女主人道:“魔法正也和武功一样,无论多高深的武功,总有一两处破绽留下来,就连达摩易筋经都不例外,据说三丰真人就曾在其中找出了两三处破绽。”
风四娘加重了声音,道:“但这是魔法”
女主人道:“这魔法自然也有破绽,而且是天公子自己留下来的。”
阿飞眨眨眼,他觉着这位天公子简直是个怪人,他有些摸不清楚这位天公子的想法:“他为什么要这样做?”
女主人道:“挑战!他为的就是向我们挑战。”
“挑战?”阿飞闻言一乐,跃跃欲试道:“我最不怕的就是挑战。”
女主人道:“人生正和赌博一样,若是必胜无疑,这场赌就会变得很无趣,一定要有输赢才刺激。”
阿飞认真的点点头,道:“不错。”
女主人道:“天公子想必也是个很喜欢刺激的人,所以他虽用魔法将我们拘禁,却又为我们留下了一处破法的关键!”
她缓缓接着道:“关键就在这宅院中,只要我们能将它找出来,就能将他的魔法破解!”
风四娘沉吟着道:“这话是否他自己亲口说的?”
女主人道:“不错,他曾亲口答应过我,无论谁破去他的魔法,他就将我们一齐释放,绝不为难。”
只是她紧接着长长叹息了一声,道:“这二十年来,我时时刻刻都在寻找,却始终未能找出那破法的关键!”
默然半晌了半晌的阿飞忽然说道:“这宅院一共只有二十七间屋子,是么?”
女主人道:“若连厨房在内,是二十八间。”
阿飞问了一句:“那破法的关键既然就在这二十八间屋里,怎会找不出来?”
女主人无奈苦笑道:“这只因谁也猜不到那关键之物究竟是什么,也许是一粒米、一粒豆、一片木叶,也许只是一粒尘埃。”
听到这样的回答,阿飞也说不出话来了。
女主人忽又道:“要想找出这秘密来,固然是难如登天,但除此之外,还有个法子。”
阿飞再问:“什么法子?”
女主人忽然长身而起,道:“请随我来。”
大厅后还有个小小的院落。
院中有块青石,有桌面般大光滑如镜。
阿飞与风四娘被女主人带到青石前,忍不住问道:“这是什么?”
女主人道:“祭台!”
风四娘一皱眉,问道:“这里为什么会有祭台?”
女主人道:“若有人肯将自己最心爱、最珍视之物作为祭礼献给他,他就会放了这人!”
他眼睛似乎变得比平时更亮,凝注着阿飞与风四娘,道:“却不知两位最珍视的是什么?”
阿飞并没有回答这句话,却反问道:“庄主呢?”
女主人苦笑道:“现在留在这里的人,都很自私,每个人最珍视的,就是自己的性命,谁也不愿将自己的性命献给他。”
她很快的接着又道:“但有些人却会将别的人、别的事看得比自己性命还重。”
阿飞淡淡道:“这种人世上并不太少。”
因为他自己就是这样的人,阿飞最珍视的自然是自己的剑道,为了剑道可以付出自己的生命。
可是这种东西如何祭献?
若极限出去了,自己留着这条命又有什么用?
反而是风四娘陷入了沉思之中,她不禁问自己,自己最爱的又是什么?
是萧十一郎?
在她遇见阿飞之前或许是这个想法,可现在她自己也不敢肯定。
那是阿飞么?
风四娘也摇摇头,阿飞似乎并不能算的上自己的最爱。
女主人的话,打断了二人的沉思:“十年前我就见到过,那是一对很恩爱的夫妻,彼此都将对方看得比自己性命还重,不幸也被天公子的魔法拘禁在这里,那丈夫出身世家,文武双全,本是个极有前途,极有希望的年轻人,但到了这里,就一切都绝望了。”
风四娘身为一个女人,自然瞬间被这样的八卦吸引,情不自禁的问道:“后来呢?”
女主人叹息了一声,道:“后来妻子终于为丈夫牺牲了,作了天公子的祭礼,换得了她丈夫的自由和幸福。”
她一直在瞧着阿飞与风四娘,仿佛在观察着二人听到这个故事之后会有怎样的反应。
阿飞完全没有反应,只是在听着。
风四娘的神情却很兴奋、很激动,垂下头,轻声问道:“后来天公子真的放了她的丈夫?”
风四娘毕竟还是个女人,听到这种事情,难免有些傻傻的感动,虽然她并不赞同这个妻子的做法。
女主人叹道:“的确放了。”
她又补充着道:“我一直没有说出他们的名字,只因我想那丈夫经过十年的奋斗,现在一定已是个很有名声,很有地位的人,我不愿他名声受损。”
女主人看二人不说话,便接着说道:“这对夫妇实在伟大得很不是么?”
阿飞突然冷冷道:“以我看,这夫妻两人只不过是一对呆子。”
女主人怔了怔,道:“呆子?”
别说是女主人,就连风四娘都没有想到阿飞会做出这样得到评价,也好奇的看向了阿飞,想要听听他的高见。
阿飞道:“那妻子牺牲了自己,以为可令丈夫幸福,但她的丈夫若真的将她看得比自己的性命还重,知道他的妻子为了他牺牲,他能活得心安么?他还有什么勇气奋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