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休把自己关在笼子里,魏碑虽然有些心理准备,可真正看到这一幕的时候,还是觉着有些滑稽。
“刚才那么大的动静,这笼子还能掉下来已经是个奇迹了。”魏碑走到笼子前,看着霍休说道:“你以为你机关很结实么?”
“机关不知道,但这笼子很结实。”霍休强撑着道:“我现在虽然不能出去,可你一样伤不了我。”
“我为什么要伤你?”魏碑好笑道:“只需要把你晾在这里十几天,你自己就饿死了或者你可以试着吃自己身上的肉。”
霍休终于闭嘴了。
他不闭嘴又能如何?
因为他已经看见魏碑手上缠着铁炼一般的红色光泽,触摸在将他“保护”着的铁笼子上。
更让他难以置信的是,号称是天外陨铁炼就的铁笼,竟然被魏碑这样轻轻地一碰触,便融化开来。
铁水蒸腾,冒着热气。
霍休的脸色通红,他的身体止不住的颤抖。
这这这
若是魏碑如之前所说,把他晾在笼子里饿死,他自然不会有现在这样惊愕的表情。
这简直是神仙手段。
霍休偶然看到了地上逍遥侯露出的一丝嘲讽之意,战战兢兢开口道:“阁下究竟是什么人?”
魏碑凭空变出了一副枷锁,仍在了霍休的面前,到:“自己带上。”
霍休长叹一声,眼前这般景象他已然是在劫难逃套,霍休是个惜命的人,眼前既然能不死,他就一定选择活着。
更何况现在的局面也由不得他自己做主。
霍休老老实实带上了枷锁,下一刻他就完全明白了。
“监天牢”三个大字深深的映入了他脑海之中。
黄蓉把上官雪儿留给了上官飞燕,毕竟两个姐妹还是需要去黑木崖报道的。
至于霍天青,他自从知道了上官飞燕对他只是利用之后,便昏昏沉沉,像极了被爱情抛弃的可怜人。
失魂落魄的离开了上官府,最后去了什么地方黄蓉自然也不会太注意。
黄蓉自然也不会在上官府逗留,可这一次好不容易出来一趟,她自然也需要好好的放松一下,毕竟走江湖也是她憧憬了很久的事情。
想当年离家出走,本以为能够纵马江南,可没有想到成了小叫花子,幸亏遇见了自家师傅,不然自己现在说不定真的就去混丐帮去了。
黄昏。
黄蓉走在石板大街上。
她正对面忽然走来了九个怪人,黄麻短衫,多耳麻鞋,左耳上悬着个碗大的金环,满头乱发竟都是赤红色的,火焰般披散在肩上。
“这都是什么人?”黄蓉多看了他们几眼,女孩的第六感让她觉着这伙人有问题。
其实别说是黄蓉,就是随便来几个人也能看出其中的不寻常。
这九个人有高有矮,有老有少,容貌虽然不同,脸上却全都死人般木无表情,走起路来肩不动、膝不弯,也像是僵尸一样。
他们慢慢地走过长街,只要是他们经过之处,所有的声音立刻全都停止,连孩子的哭声都被吓得突然停顿。
当他们走过黄蓉的时候,黄蓉停下了脚步,并且转过了身子,她想要看看这些人究竟是什么来头。
别人当然没有黄蓉这样大胆。
大街的尽头,一根三丈高的旗杆上,挑起四盏斗大的灯笼。
朱红的灯笼下,黄蓉看到了四个漆黑的字“风云客栈”。
而那九个赤发黄衫的怪人,走到客栈门前,停下脚步,当先一人摘下了耳上金环,一挥手,“夺”的,钉在漆黑大门旁的石墙上。
火星四溅,金环竟嵌入石头里。
第二人左手扯起肩上一束赤发,左掌轻轻一削,宛如刀锋。
他将这束用掌缘割下来的赤发,系在金环上,九个人就又继续往前走。
赤发火焰般在风中飞卷,这九个人却已消失在苍茫的暮色里。
黄蓉正想要跟上去悄悄,可就在这时候,暮色中却又驰来八匹健马,马蹄踏在石板大街上,如密雨敲窗,战鼓雷鸣。
此时大街上早就没有了什么行人,黄蓉这样一个小姑娘确实有些扎眼,可这些人并去看黄蓉一眼。
黄蓉看到马上人一色青布箭衣,青帕包头,脚上搬尖洒鞋,系着倒赶千层浪的绑腿,一个个全都是神情剽悍,身手矫捷。
八匹马在风云客栈门前飞驰而过,八个人同时一挥手。
刀光如闪电般一亮,又是“夺”的一声响,海碗般粗的旗杆上,已多了八柄雪亮的钢刀。
刀柄犹在不停地颤动,柄上的红绸刀衣“呼”的一声卷起。
八匹马却已看不见了。
这就有意思了。
黄蓉微微一挑眉,风云客栈或许在琅琊阁中有记录,黄蓉号称过目不忘,她既然一时想不出这里究竟有什么奇异之处,那就是自己并没有看过关于这里的卷宗。
黄蓉更加兴奋了一些,未知的挑战才是刺激的,这才叫闯荡江湖。
她正准备大显身手。
黄蓉的耳朵微微动了动,大街上突然又响起了一阵蹄声,仿佛比那八骑驰来时更急。
此时暮色更浓,迎风而来的只有一匹马。
一匹白马,从头到尾,看不到丝毫杂色,到了客栈门前,突然一声长嘶,人立而起。
黄蓉去看这人,是个精赤着上身的虬髯大汉,一身黑肉就像是铁打的。
这大汉收缰勒马,看见了门侧的金环赤发,也看见了旗杆上的八把刀,突然冷笑一声,自马鞍上一跃而下,左右双手握住了两条马腿。
只听得他吐气开声,霹雳般一声大吼,竟将这匹马高高的举了起来,送到门檐上。
白马又一声长嘶,马鬃飞舞,四条腿却似已钉在门檐上,动也不动。
“喂!”黄蓉出声想要将这人叫住。
可这虬髯大汉仰天一声长笑,洒开大步,转瞬间也已走得不知去向,只留下一匹白马孤零零地站在暮云西风里,却显得说不出的诡异。
黄蓉一皱眉,这些人究竟是什么来头,而且武功看起来的不弱的样子。
长街上已看不见人影,家家户户都闭上了门。
风云客栈中也寂无人声,本来住店的客人,看到这一枚金环,八柄钢刀时,就早已从后门溜了。
那匹白马却还是动也不动地站在西风里,就像是石头雕成的。
黄蓉毕竟是个女娃娃,见到马儿受这样的“苦”,心中自然是不忍,正想要上前将马儿放下来。
踏踏踏
这时静寂的长街上,忽然又有个蓝衫白袜、面容清癯的中年文士,施施然走过来,神情仿佛很悠闲,但一双眸子里却闪着精光。
他背负着双手,施施然走到客栈门前,抬头看了一眼,长叹道:“好马!端的是好马,只可惜主人无情,委曲你了。”他背负着的手突然一扬,长袖飞卷,带起了一阵急风。
白马受惊,又是一声长嘶,从门檐上跃下。
这中年文士双手一托,竟托住了马腹,将这匹马轻轻放在地上。他拍了拍马腹,道:“回去载你的主人来,就说这里有好朋友在等着他。”
中年文士随手拔下了门侧的金环,走入客栈,在旗杆上一敲。
八把钢刀立刻同时落了下来。
中年文士长袖又卷,已将这八柄刀卷在袖里,沉声道:“掌旗何在?”
客栈中突然掠出一条瘦小的人影,猿猴般爬上旗杆,一眨眼间人已在杆头。
杆头上立刻有一面大旗飞卷而出。
雪白的旗帜上,绣着条张牙舞爪的乌黑长龙,仿佛也将破云飞去!
黄蓉在文士身上上下打量了一阵,忽然一笑,缓步走上前去,轻笑道:“我道是谁,原来是青龙会的公孙静。”
青龙会。
中年文士自然是青龙会的人。
夜。
无星无月,云暗风高。
公孙静被一个从来没有见过的黄衣姑娘叫破了自己的姓名。
“在下公孙静,不知姑娘高姓大名?”公孙静注视着黄蓉。
“黄蓉。”黄蓉缓缓说出了自己的名字。
黄蓉?
公孙静只是觉着这个名字好熟悉,可究竟在什么地方听过却也一时半刻想不起来。
虽然黄蓉从来没有刻意隐瞒过自己的姓名,但是江湖上大家知道的大多是琅琊阁的蓉儿姑娘,除非是琅琊阁自己人,很少又别人知道“蓉儿姑娘”的真姓名。
公孙静显然就是那些不知道的大部分人。
但他也看出了黄蓉来历一定不凡,不然如何能够一口叫破自己的性命?
“原来是黄姑娘。”公孙静对着黄蓉拱拱手:“请!”
院子里却是灯火通明,还摆着一桌酒。
公孙静与黄蓉对坐,他现在愈发觉着黄蓉古怪,这姑娘真的不是一般人,面对自己时竟然也有如此底气,甚至公孙静心里不自觉对黄蓉生出了几分忌惮。
公孙静正想要说些什么的时候,黄蓉忽然对着院外一株大榕树笑了笑,道:“苗帮主既然已经到了为何还不现身?”
公孙静微微一愣,看向了大榕树的方向,举起了自己手中的酒杯,道:“久闻苗帮主有江海之量,既已来了,为何还不下来共饮一杯?”
他口中虽然这样说,可心里直打鼓,这姑娘好眼力,竟然能够在自己之前先发现有人已经到了。
榕树浓荫中,立刻也响起了一阵夜枭般的怪笑声,一条人影箭一般射下来,落在地上,却轻得像是四两棉花。
这人狮鼻阔口,满头赤发,耳垂却带着三枚金环,人已落下,金环还在不停的“叮当”作响,正是赤发帮的总瓢把子,“火焰神”苗烧天。
黄蓉也是见到苗烧天,才想起来之前那九人的打扮正是赤发帮的装束。
苗烧天的一双眼睛里,也仿佛有火焰在燃烧着,先是在黄蓉身上看了半晌,发现自己并不认识这个黄衣姑娘,然后盯着公孙静,沉声道:“阁下可是青龙会中的公孙堂主?”
“正是。”
苗烧天夜枭般的笑声又响了起来,大笑道:“果然不愧是青龙会有名的人物,好亮的一双招子只可比这位姑娘好像还差一些。”
突听马蹄声响,如密雨连珠般急驰而来。
苗烧天两道火焰般的浓眉皱了皱,道:“小张三也来了,来得倒真不慢。”
马蹄声突然停顿,一人朗声笑道:“青龙老大的约会,江湖中有谁敢来慢了的?”
朗笑声中,一个人已越墙而入,一身雪白的急服劲装,特地将衣襟敞开,露出坚实强壮的胸膛,却比衣裳更白。
苗烧天一挑大拇指,哈哈大笑道:“好一个白马小张三,几年不见,你怎么反倒越长越年青,越长越漂亮了,老苗若有女儿,一定挑你做女婿。”
白马张三淡淡道:“你就算有女儿,也没有人敢要的。”
苗烧天瞪眼道:“为什么?”
白马张三道:“像阁下这副尊容,生出来的女儿也一定好不了哪儿去。”
白马张三一转眼向着黄蓉看去,顿时惊艳不已,对着公孙静道:“可是令爱?”
“你猜?”黄蓉忽然笑着道。
公孙静似笑非笑道:“这位是黄蓉黄姑娘。”
公孙静自己想不出黄蓉究竟是哪一位,此时讲出黄蓉的名字,正是想要看看这二位是否知道。
“黄蓉?”二人齐齐一皱眉,似乎并没有听说过黄蓉的名号,可她既然跟公孙静对坐在一起,想必并不是一个简单角色,故而二人也算是给公孙静面子,站起来对黄蓉拱拱手道:“原来是黄姑娘。”
似乎大家真的认识黄蓉一样。
公孙静眼神中透过了一丝失望,但他掩饰的很好,举杯道:“在下酒量不好,不如还是让在下先敬四位一杯。”
苗烧天皱了皱眉,道:“三位?”
只听对面屋脊上一人笑道:“河东赤发、河西白马既然都已来了,赵某怎敢来迟?”
苗烧天道:“太行赵一刀?”
他已用不着再等人回答。
他已看见一柄雪亮的刀,快刀!
黄蓉至少见过三人的刀都要比这人的刀快,所以并没有如何惊讶稀奇。
没有刀鞘。
雪亮的刀就插在他的红腰带上。
青布箭衣,青帕包头,一条腰带布比苗烧天的头发还红,恰巧和他血红的刀衣相配。
公孙静目光却像是他的刀,刀一般从他们脸上刮过,缓缓道:“青龙会发出了十二张请帖,今夜却只到了三位,还有九位莫非已不会来了?”
公孙静这样说,自然是知道黄蓉并非十二家之中的任何一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