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历七月十五,是佛教的盂兰节,道教的中元节。
而在民间,俗称七月半。
或者——鬼节。
相传,那些终年受苦受难,禁锢在地狱的冤魂厉鬼会在这一天走出地狱。
在人间游荡,享受人间血食。
在这天除拜祭自己的祖先外,还要准备一些菜肴、酒、饭、金银衣纸之类。
到各个路口,产地去祭祀各路鬼神。
利民纺织厂在乐市,也算得上是知名的民营企业。
此时工厂陈旧的铁门大开,门后方,正正方方的拼摆着两张桌子。
桌上整整齐齐摆着五牲以及各种祭品。
食堂的掌厨老顾和门卫老刘各提着几大袋香烛元宝纸钱过来。
厂长姓卫,个子不高,精瘦的脸上驾着一副老花镜。
正靠在桌边,悠哉哉呼出一个绵长的烟圈,看天色,日头西斜,还剩半梢就下山。
“哥几个,差不多可以开始,这估摸着得一会功夫。”
卫厂长招呼着刘顾二人,迅速碾灭烟头。
躬身的将袋子里的香烛取出,恭敬的供起。
卫厂长是厂里的老员工,自然是知道自己脚下的这片土地。
几十年前是乐市最大的乱葬岗。
直到三十年前,市里大兴规划,在这里兴建了一座草席厂。
草席厂刚开始生产没多久,就发生了许多科学无法解释的事情,草席厂就被迫关闭。
后来,年轻的潘孝利和林瑞民接手了这里,利用草席厂旧址改建,办起利民纺织。
厂址逐渐扩大,部分地域还是极为陈旧,处处留下许多隐秘的痕迹。
厂房对面是宿舍楼,宿舍顶楼设了天台,可以远眺湛蓝的海面。
返航的货轮悠然的发出鸣笛,苏梨绯独步到天台,时不时低头掏出国产手机看看。
夕阳将她圆润的背影拉长,等待变得有几分急切。
直到那个清秀的身影出现,苏梨绯圆润的脸上露出欣喜。
苏梨绯十七岁,正是花骨朵般的年纪,也如花骨朵般的圆润饱满。
脸上带着一抹可疑的绯红,稚气未脱的婴儿肥中,依稀可见精致的五官。
尤其一双凤目,隐在浓密狭长的睫毛下,眸光流转中,如星耀般熠熠生辉。
林夏十九岁,五官生的十分清秀柔和,光看脸很难分辨他的性别界线在哪,但加上清瘦修长,以致纤细的身材。
性别可以确认了,但更让人肯定的一点这少年有点虚,虚的弱不禁风。
林夏并没有那么欣喜,他快步靠近天台的铁围栏边,防止少女作出什么不理智的行为。
一边权衡着少女约自己的目的,一边故作轻松的活动,拉伸筋骨,以应对少女往外冲时,能随时拉住对方。
至于拉不拉的住……只能说尽力了。
毕竟天台和天堂也就一字之隔!
“嘀嘀嘀”一辆骚红色跑车,拐了半个车头急刹车在厂门口,拼命的鸣着刺耳的喇叭。
“你们干啥呢!还不快把东西搬开!”车上冒出一个五颜六色的脑袋,大声喊道。
“哎哟!小林总,您怎么过来了?”卫厂长压下不悦,面带微笑上前招呼道。
顶着五颜六色脑袋的青年,是利民纺织老板林瑞民的独子,叫林海,是个混子。
“问你们干嘛呢!这大白天的堵厂门口烧什么鬼东西!”
林海甩开卫厂长递过来的烟,恶声恶气道。
卫厂长脸上挂不住的尴尬,又碍于对方身份,微笑着应道,“小林总,今天七月半,我们在烧祭呢!”
“嗤”林海嗤之以鼻道,“谁让你们烧的!后面就是厂房,要是引火了,你们谁负责?马上给我灭了!”
“砰”说话间,林海已经从车上下来,恼怒的摔上车门。
似乎跟火打交道的人,脾性都大。
食堂的顾掌勺是“噌”的就站了起来,硬声道,“小林总,以前潘总在的时候,年年都是这么做的,林总不也没说什么,怎么今……”
不等顾掌勺说完,林海讥笑抢白道,“潘总?”
“你们的潘总走了!厂子,现在我说的算!我说不准搞,就是不能搞,不爽就跟老潘一起滚!”
林海面露凶狠,扫过一脸铁青的顾掌勺,似乎觉得还不过瘾,突然,飞起一脚踹翻了脚边的锅炉。
“咕噜噜”锅炉里还燃烧的元宝冥纸四处翻飞,纸灰撒了一地,更是扑了老刘一脸一身。
“小林总,鬼神之说,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您这,犯忌讳的。”卫厂长急的直抹额头。
“犯谁的忌讳!老子基督教的!”林海嗤笑道。
林海嫌弃的看着脚上,意大利名牌鞋都沾灰了,抬脚就放桌上,随手抓一把冥纸,擦起灰来。
口中还嘟嘟囔,“人都走了,还留下一堆酒囊饭袋,一堆恶习毛病,这些东西通通由你们自己工资里扣。”
老刘立马上前,几乎是抱住要发飙的顾掌勺,拼命使眼色。
“我爸让我来看看厂里的情况,赶紧的,完事晚上我还有两个局。”
林海低头看着已经蹭亮的鞋尖,将手中冥纸随意一揉,抛了出去。
满意的放下裤脚,吹着口哨,往办公区走。
卫厂长看着如抛物线滚远的纸球,面色苍白,半拱着背像突然被抽干了精气神。
林瑞民说过,卫厂长虽然是厂里的老人,但该拿捏还得好好拿捏。
“还要我给你领路吗!”
林海看着卫厂长的脸色,心里对于自己的表现很是满意。
“呸”顾掌勺看着他走远的背影,往地上淬了口浓痰。
老刘摇摇头,叹了口气,道,“老顾,搭把手,一起把这些收了吧!”
往办公区要经过三号厂房。
三号车间的卷帘门旁,有个小门,平时是供员工出入的,林海一脸嫌弃,捏着门上一张有些破旧的纸符。
“这又是什么鬼东西!”
纸符原本朱砂绘制的符案,只剩浅灰,依稀可辨笔走游龙道纹。
边边角角,还有几个不知什么时候,虫蚁留下的破洞。
纸符纸质早已泛黄,上面沾满灰尘,林海手一抖,符纸便脱落在林海手中。
一阵轻风吹拂而过,林海手中的符纸肉眼可见的化做飞灰,消散了。
看着自己手中空空,一股阴风突然从脚后跟只抵脖颈儿。
林海打了个冷颤,是不是过头了!
卫厂长冷冷的看着面色复杂的林海,一声不吭。
“你去把那张也撕下来!”林海羞恼的指着卷帘门上的符纸。
天台上的林夏怔怔的看着刚才发生的那一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