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厂的位置属于近郊,救护车和消防队过来还是需要点时间的。
那些吓傻的工人(其实纺织厂也是有男纺织工的!虽然比较少!)和六神无主的机修,目瞪口呆的看着苏梨绯拿着扳手在拆机器。
卫厂长和林夏到时,就看到这样的场景,女孩身上浅黄色的睡衣已经染红一大片,仅剩的一只拖鞋也不见了,打着赤脚踩在血污里。
眼眶通红,紧紧的抿着唇,脸上不知道是专注,还是麻木的松开一颗一颗的螺丝,拧开一个又一个配件……没有一个人敢上前打扰她。
消防车和救护车到来后,姚冰的尸体很快被送走,工厂已经联系学校通知她家里了。
天已经大亮,苏梨绯浑身是血的坐在车间外的花圃边上,脑子里全是姚冰被抬出来的瞬间。
这是她第一次,看到闻到血腥和死亡的味道。
林夏轻轻走近,递来一包纸巾,“擦干眼泪。”
“林夏,是……”
“跟你没关系!”
林夏打断苏梨绯,看着苏梨绯这样子,他居然有烦躁,让他很不舒服。
“你帮不了她,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前世因。”
苏梨绯没说话,愣愣的看着林夏,眼神却空洞没有焦距。
像是在看着林夏,又像是透过林夏看着什么。
林海这两天一直觉得脑门发晕,后背脖子发凉,酸胀疼痛,昨晚从KTV里出来后,快近凌晨了,喊了辆车直奔某某洗浴中心。
林海是这洗浴中心里的熟客,泡个桑拿浴,又是踩背,又是按脚,又是各种服务……
林海满意的拥着两个穿着清凉身负技艺的高级技师,准备去楼上客房拼力享受余下半夜。
这一夜,腰背的酸痛没有缓解,反到加剧了!
临近天亮才刚准备睡会,就被电话吵醒了!
一听自己刚接手才几天的工厂,居然闹出人命,一肚子火直憋的发狂。
一下车,就指着卫厂长鼻子,词不带重的,骂个口沫横飞……
临近车间门口,便看到花圃边上孤零零的坐了个女孩。
林海劳碌了一夜的疲累酸涩,和刚才被吵醒的火气,在看到女孩的瞬间,突然消失了,而且还有一丝亢奋!
即便只有一个背影,但是以他阅女无数的眼光,绝不会看错,是个极品!
转弯就往花圃方向走,作为领导必须出面,安抚一下受惊吓的女员工!
林海窃喜的搓着手,就是不知道脸长的怎么样。
要是长的一般也没关系,以这鲜嫩的身段,他也能将就了,实在不行就把灯关了嘛!
有时候,黑暗里也别有一番风味……
苏梨绯突然站起身,往宿舍楼方向走。
林海这时才发现,女孩打着赤脚,一双玉足上满是血泥,
朦胧的晨光里,身上原本清新可爱的睡衣上满是鲜血,像开满黄泉岸边的曼珠沙华,
精致细腻的脸颊上也沾染了些许血污,秀眉下,黑色的瞳孔冷漠如一潭死水……
这样强烈的感官刺激下,林海竟看呆了。
苏梨绯径直走过,林海完全忘记刚准备上前搭话的事。
直到苏梨绯的身影彻底消失在拐弯处,林海才喃喃失神念道,“这难道是黑暗哥特风?!”
回到宿舍的苏梨绯把自己关进浴室,任由热水冲刷着她身上的血污,却怎么也洗不掉,萦绕在她鼻尖的血腥味。
越洗越觉得身上血腥味越重,“呕~”苏梨绯开始催吐自己,却什么也吐不出来。
“唔~呜~”压抑的呜咽声被水流声盖过,苏梨绯瘫坐在地上。
在高空明明听到了姚冰的求救,可为什么她什么都做不了,
她始终只是个普通女孩,没有那么不凡,没有那么无畏,她会有私心,她也会自责,有面对未知和危险的恐惧,也有对生命的敬畏和惋惜。
在生命受到威胁时,会想逃避,会想尽办法保全自己,
但一切,不能建立在伤害到他人的基础上,这是底线!
苏梨绯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床上,只是梦里,她想家了!她想回家!
大山深处的小村庄,一座古色古香的木质大宅,依山而建。
大宅门檐柱上,挂了两个有些泛白的红色塑料灯笼。
中间有块斑驳木质匾额,匾额的漆早已脱落,依稀可辨两字“苏宅”。
大门上各贴了个“福”字,大门向内敞开着,蜿蜒曲折的庭院围绕着一颗三人合抱的老桂树。
这个季节桂花未开,但枝曳影深特别适合在树下乘凉。
树下阴凉处,有一组石桌,石桌少见的八角型,桌面被人刻下横九纵九的细刻,像是棋盘,石桌八个方向各摆着七个小石凳子。
老桂树再边上,几根竹竿搭起了个竹架子,鲜翠嫩绿的葡萄叶爬满架子。
葡萄架下,一个身穿普兰色盘扣短衫的老妇人,叠着双腿半倚在白色塑料躺椅上。
从容的摇着手里的蒲扇,听着蝉鸣声,半眯着眼假寐。
老妇人发白的头发绾着旧时妇女的发式,脑后还别了根精致的银簪子,哪怕脸上满是皱纹,却有一股雍容慈蔼的气质,不难想象年轻时是怎样的风华。
躺椅旁边还有个箩筐,里面满是是掰了一半的豌豆荚,静静的放在小石凳上。
“你是我的小呀小苹果!怎么爱你都不嫌多……”箩筐里突然响起一阵铃声。
老人欣喜的睁开眼,满面的皱纹突然都舒展开了。
从箩筐里摸出一个大红色的翻盖老人机……
“小绯!”
“奶奶~”
“怎么哭了!是不是受欺负了!?”
老妇人刚舒展开的皱纹又徒然收起,眼里闪过一缕担忧,想到自己的宝贝孙女居然被人欺负哭了!身上徒然升起一股威严。
“奶奶,我没事,就是想你了。”
电话另一边,苏梨绯擦干擦眼泪,笑着说道,
哪怕电话那边的老人根本看不到她的表情。
“乖,想奶奶就回来,奶奶也想你了!”老人慈爱的说道。
……
慢慢的,电话那头没了声音,只剩均匀的呼吸声。
明知对面的人已经睡着,老太太依旧将手机紧紧贴在耳边,近乎虔诚的听着手机那头带着点鼻音的呼吸声,仿佛那是世间最动听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