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七不作停留，直接下了楼。

走出门口，却又忍不住回头看看那紧闭的大门。

金属冰冷，早已堵死了大半条路。

他长长地叹了一声，大步往前走了。

如此工厂，如此老板，捷衣厂已无上升空间，迟早没落。阿七也不强求眼前订单了，能要多少是多少。

他要另外再拓展客户了。

手上除开捷衣厂，还有佳意厂和一些小客户的，目前能够用来填补捷衣厂这个空缺的，就只有让佳意厂增大订单了。

房租、人工都要花钱，他一刻都不敢停留，直奔佳意厂去。

坐在车上，才想起朱大姐还在招人，他赶紧掏出电话，拨给了朱大姐：“喂，朱姐，出了点意外，昨天说的那个招工的事情，你先暂停一下。”

“为什么啊？今天我都约了几个人面试了！”朱大姐不解地问道。

阿七也不想跟她解释太多，只是说道：“事情有变，我在公交车上不方便谈太多。如果你已经承诺了他们可以来上班，就替我向他们道个歉，先记下名单，我以后再逐个跟他们联络。”

“我还没同意他们过来上班。你这么急着推掉这招工，是不是捷衣厂那边出现了什么问题？”朱大姐显然也经历过了不少事，一语道破。

“是出了点情况，我回去再跟你说。”阿七挂了电话。

坐在硬实的座椅上，看着人上了又下，他忍不住又拿出手机，拨了周鹏的电话。

可响在耳边的只有公交车冰冷的喇叭提示声，并没有听到周鹏回话。

这周鹏，竟像人间蒸发了一样。

车依然在走，两个多小时后，阿七见到了李盛源。

李盛源招待倒也正常，并没拒人千里外。

阿七说道：“上次，李经理和郭工一起过来参加我们的开厂仪式，真是太感谢了。我也一直没空过来，这次过来呢，想请你跟郭工一起吃个饭。”

李盛源笑笑说道：“罗老板，先谢谢你的好意了。其实，我知道你来这里的目的，你也用不着弯弯绕绕的，你想过来要更多的订单，对吧？”

“对！”阿七也笑了起来。

李盛源说道：“我也很想把订单给你，可是你来迟了，订单已经被其他人抢去了。至于是谁，你也不要再问。不过，你放心，等以后一有新的订单需求，我绝对第一个通知你。你们厂还是不错的。”

终究还是来慢了。

阿七知道再问已无结果，只好说道：“唉，订单被抢了，我认了。李经理，谢谢你这么看得起我，我觉得还是有必要请你吃一顿饭。”

李盛源摇头说道：“不用了，你的好意我心领了，等你接了新订单，再请我吧。”

阿七深知面前这人不喜欢别人啰啰嗦嗦，也就没有再问了。

走出门口，见到门卫朝他敬了个礼。

他也举手回了礼。

抬脚踏过门线，却突然想起了一件事，他又把脚收了回去，对着门卫问道：“请问一下，你认识你们厂里的郭工吗？”

门卫皱着眉头想了好半天，摇头说道：“不认识。”

“那好，谢谢你。”阿七失望地往门外走去。

“等等！”背后传来门卫的声音。

难道想起来了？阿七赶紧转身回去。

门卫推开了桌上叠放的文件，指着贴在桌上的一张手臂长的纸说道：“我这里记录有厂里所有人的名单，我帮你找找。”

“谢谢。”

能找到郭工联系方式，当然最好了。

阿七也跟着帮忙找了起来。

那门卫手指在纸上来回划了几个圈，还真找到个姓郭的。

阿七赶紧拿出手机，准备记下电话号码。

谁知，门卫皱起了眉头，说道：“你确定是要找她？她是个女的，在产线干活的。”

阿七手抓着笔，停在了半空中。

这可真不是他要找的人。

他尴尬地摇了摇头。

门卫摊摊手说道：“那我就没办法了，也许你说的郭工不是我们厂里的人。”

一语惊醒梦中人。阿七拍了下额头，也许门卫说的对，那郭工可能就是李经理请来的人，根本就不是这厂里的人。

可是，为什么李盛源要这么做呢？

他百思不得其解。

向门卫道别后，他沿着佳意厂前的路一直走。

他知道，缩在家里，运气是不会上门的。再说，空手回去，他真的不知怎么跟厂里的人说。

走走停停，不知天已黑了。

他又回到了佳意厂门口，他要面对面问下李盛源。可问了门卫才知道，李盛源早已下班。

看着黑黑的马路，他也不想再来回跑了，在附近找个宾馆住了一晚。

赶个早起，天朦朦亮，他就退房，来到了保安室。

门卫换了一个，不过，他们都认识了阿七，见阿七过来，远远就笑道：“你这么早过来找李经理啊，真不巧，李经理出差了。”

阿七感觉眼前晃得厉害。

这场景，这对话，他太熟悉了。

再等也已经没意义，他没有再问，快步走向了公交车站。

下了车，走在工业区前的那条路，他只感觉到冷。

此时，太阳初升，还有些许寒意。

路两旁，本来是种了接天碧绿的莲藕，可这时也都凋谢，蔫成了枯枝烂叶。

“小心点！”莲藕地里突然传出了一声喊叫。

阿七朝着声音方向看去。

田埂上，一人担着一担藕，可能是不小心，踩滑了，整个屁股都瘫坐在了地上。过了一会，那人利索地站起来，没顾得上看自己是否摔伤了，也没顾得上拍掉身上泥土，倒先扶正担子，小心地摆好莲藕。

而说话那人，穿着防水皮衣皮裤，正侧身拉着一块大的透明塑料布，在带水的泥地里一深一浅地走着。那塑料布上，放着一摞摞刚挖出来的莲藕，所到之处，刮出了一圈圈的波纹。

阿七停了下来。

挑担子那人也刚好挑着莲藕来到了路边。

“这么早就来挖藕了，这些藕看着不错啊。”阿七说道。

“还行，早点挖，早点卖掉。那藕长得深，要很小心才能挖得出来。”挑担子的人，咧嘴笑了下，把担子放了下来。

阿七忍不住伸手想去摸莲藕。

挑藕的人一看，急忙拦了下来，“别乱动，这藕断了就不好卖，值不了多少钱了。”

那挡在阿七面前的手，皮肉泛白，关节肿大，显然这人已是挖藕多年了。

阿七赶紧缩回手，笑笑说道：“藕卖相很好，我就想看看而已。”

“就怕你把它弄断了，那还有几担，我过去担上来，你可不要乱动。”挑藕的人咧嘴朝阿七笑着，转身往田埂走去，边走边回头看。

阿七苦笑了一下，继续往前走了。

生活本不易，跟挖藕人比，他这点挫折又算得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