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十一,突然变天,寒风冷雨,气温骤降。卫镖师虽然不情愿,但端了镖局的饭碗,就得服从安排。于是一行四人冒着风雨向京城进发。从金州到京城有两条路线,一条是经蓝田县、华阴县,过潼关和函谷关,再经陕州、新安县、洛阳和郑州,最后抵达京城开封;另一条是经房州、襄州,过南阳、许昌,最后抵达开封。赵镖头说来的时候华阴那一段路不好走,于是众人准备走另一条路线。
到襄州的路不太好走,花了三天时间,过了襄州后是一马平川,四人一路向北,策马急驰。
李洪泽他们初十就赶到了建康,崔镖师一行正月十一中午抵达杭州。都说上有天堂下有苏杭,杭州的美景让人流连忘返。不过崔镖师他们此时却毫无心情欣赏风景,所以沿路的美景,他们是视而不见。
李洪泽到建康后,和长丰镖局交涉过几次,但长丰镖局态度坚决,他们表示不管花多长时间,也不管赔多少钱,一定要拿下整个江南的押镖市场。
所谓识时务者为俊杰,李洪泽纵然再不舍得,也只能忍痛割爱,以六千两的价格将建康分局卖给了长丰镖局。
当写有镇远镖局四个大字的匾额从门楣上卸下来的时候,李洪泽心里在滴血,但他装出若无其事的样子,带着缪镖师直奔杭州,去和崔镖师他们会合。
崔镖师是个明白人,他知道长丰镖局是王八吃秤砣——铁了心,所以他也没有多费口舌,天天在杭州分局里喝酒吃肉,等着总镖头来定夺。
正月十三,李洪泽赶到杭州分局,同样以六千两的价格将杭州分局卖给了长丰镖局,这一次李洪泽没有之前那么难受了。他带着缪镖师、崔镖师他们在杭州好好游玩了一番,过了元宵节才往回赶。
元宵节这晚,李天勤一行人夜宿南阳城。天空仍在飘着细雨,在灯光的映照下,丝般的细雨朦朦胧胧,如梦如幻。街上游人如织、接踵摩肩,李天勤一下就想起了姜白石的那首“元宵争看采莲船,宝马香车拾坠钿;风雨夜深人散尽,孤灯犹唤卖汤元。”
正月十八,一行人抵达京城,还未进城门,便望得城头高大的阁楼,城门大开,三教九流之人进进出出,热闹得很。
李天勤等人在城门处下了马,牵着缰绳正准备往里走,忽然一队官兵策马疾驰而来,为首的甩着马鞭,大声呼喝:“闪开!闪开!”
人群四散而开,那帮官兵经过时激起一层灰尘,落了李天勤等人一头一脸。
卫镖师抱怨道:“神气什么?打仗时候没见你们这么卖力?”
赵镖头连忙道:“我的卫大镖师,这里是京城,天子脚下,切莫乱言,以免惹祸上身。”
卫镖师还想说什么,被李天勤制止了。一行人穿过高大的城门,入得城中。城内街道宽阔,楼宇气派,商贾云集,好一派繁华景象。
穿过两条街,拐过一道巷子,开封分局便映入众人的眼帘。门外的装饰和金州镖局类似,但是显得更加气派。入得大门,只见镖局里是亭台楼榭、假山跌水,应有尽有。
赵镖头将李天勤迎入内厅,介绍众镖师给李天勤认识。又吩咐厨房准备好酒好菜,要给李天勤他们接风洗尘。
李天勤道:“赵镖头,时候尚早,要不咱们先办公事吧。”
赵镖头点头道:“好,少镖头请稍坐片刻,我这就派人去请张大人!”
大约过了半个时辰,一辆轿子停在镖局门口,下来一位大腹便便的中年男人,正是张大人。
李天勤等人见了张大人,连忙行礼,张大人笑道:“少镖头果然是‘白衣长剑,风度翩翩’!”
李天勤谦虚地说:“哪里哪里!江湖人的戏称,张大人竟然也有耳闻。”
几人又寒暄了几句,张大人道:“咱们就开门见山吧,具体情况赵镖头应该和你们讲了,不知你们是怎么考虑的?”
李天勤道:“我们小小的镖局竟然能有幸为张大人跑腿,为朝廷效力,实在是三生有幸!我们只怕能力有限,不能为大人分忧!”
张大人笑道:“少镖头过谦了。你们镇远镖局分局遍天下,绿林好汉哪个不敬你们三分?”
张大人又道:“既然你们愿意合作,不如就将镖局转让给我,所有人员照常工作,薪水增加三成,我每年还给你们总局一万两。”
李天勤道:“此事还得家父定夺,我不敢擅自做主。不过咱们可以先合作,先开始走镖,不要误了大人的正事。”
张大人道:“也好,那就先这么办?”
几人喝着茶,议定了押镖合作的具体细节,拟定协议,双方签字画押。李天勤问道:“不知咱们最近要押运的镖到底为何物?”
张大人笑道:“放心,不是粮草淄重。只是童大人日常要用的东西。童大人监军有功,圣上担心其在前线吃不好,所以命我经常给童大人送去美酒等物资。”
何谓监军?原来大宋重文轻武,每次派武将领兵出征,都要派文官随行,视为监军。监军相当于皇帝派出去的亲信,权利极大,他们不懂排兵布阵却又喜欢指手画脚,经常在战局中起了反作用。
就像前线的那位监军童大人,在宋军和金兵合力攻辽的时候,他竟然令宋军按兵不动,待到金兵大获全胜的时候,他才命宋军匆忙出击。可惜胜利的果实早已经被金国摘取。金国虽然同意将幽云十六州还给宋国,但已将城中百姓物资全部转移到北方,准备交给宋国几座空城。
可我们的童大人回朝后却是大肆宣扬自己的功劳,说失去了上百年的故土重新被自己夺了回来。皇上也是龙颜大悦,对童大人是言听计从,令他继续监军,一是防止辽国反扑,二是接管幽云十六州。
李天勤内心暗道,堂堂监军,身在前线,不想着怎么克敌制胜,却还贪图享乐,这样的军队,能打胜仗才怪。
不过他嘴上可不敢这样说。李天勤道:“童大人为国监军,劳苦功高,请张大人放心,我们一定将物资送到!”
张大人笑道:“好!明天就有一批物资要送过去。请镖局调派人手,做好准备。我会派官兵随行,明日卯时,镖局门口集合。”
翌日卯时,几十名官兵和十来辆马车在镖局门口集结。马车全部盖着厚厚的帷帐,不知道里面是什么。
卫镖师乘人不注意,偷偷溜过去,将每辆马车的帷帐掀开一角,看到里面后,卫镖师惊呆了,半天合不拢嘴。
赵镖头挑选了十几名精干的镖师随行,因为路途遥远怕有危险,所以赵镖头没有让李天勤去,他留下几名年轻的镖师陪着李天勤,并叮嘱他们一定要将李天勤留住,等他回来。
众人走后,李天勤小声问卫镖师,马车里装的是什么。卫镖师在李天勤耳边轻声说了几句,李天勤瞪大了眼睛,随即摇了摇头叹道:“唉!这不是胡闹幺?这样打仗,岂非儿戏?”
赵镖头虽然不知道马车中为何物,但他已经猜了个大概。行到中午,要吃饭的时候,从马车里下来十几位标致的美人。赵镖头吓了一跳,随行的官兵首领李都头笑道:“赵镖头无需惊慌,张大人怕童大人在前线寂寞,特意搜集了这些美人给他送去。”
赵镖头微笑着点了点头,内心却是叫苦不迭。这一路要过好几个山头,那里经常有悍匪出没,要是让他们知道了马车里有这么些美人,他们拼了命也要劫上山去。
可那些女子似乎丝毫不担心,她们说说笑笑,开心得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