雅温安排的人眼,是丫妹的房间。正在场坝上忙于请鬼的村长万万想不到家宅造反,挑头造反的正是他女生外向的千金。我们将房间恢复原样,唯一的区别是桌上多了一个插香的米碗。布杰身披一领布袍,头顶一蓬稻草作假发,盘腿坐在矮床上冒充雅温。丫妹把他化装得十分逼真,就算村长回家来乍一看也分辨不出真伪。布置停当后,我们将房门关闭反锁,抬起雅温,端起象征天眼和地眼的两个香碗,背起随身行李离开了村长家的吊脚楼。一行人在村中安静而迅速的赶着路,漆黑的街巷空无一人。场坝那边,正闹得欢腾。
地眼便是雅温的家,大榉树东侧那间盖在大石上的木屋。我昨日曾见到过的这块巨石,在夜里看去格外的显得庞大和陡峭,象一座山,一座孤零零的悬崖,而那间尖顶、斜坡、黑黝黝的木屋则很象一只大鸟收拢翅膀,栖在悬崖顶上宿夜,一旦被人惊醒,就会展翅飞走似的。我和陈新爬上巨石,打开木屋的门,同下面的三哥舒薇齐心协力象把一尊神像送进神龛那样,将雅温送回了她三十年未离开过的家。我们又小心翼翼的将香碗也安放进了木屋,按雅温的嘱咐布置完毕,这才闭窗关门,跳下地来。
舒薇叹了口气:“雅温真不容易……她为什么会选这石上木屋做地眼呢?”
“她定然有妙用的噻!”三哥说:“她三十前在石头上盖房,就是算定今日要拿它做地眼,抵挡邪鬼的。啥叫神仙?这就叫神仙!”
“神仙又咋样呢,”陈新说:“你看她还剩下什么,也就是一根会喘气的枯木头罢了。”
“话不能这样讲噻,雅温可不是枯木头!她的心是活的,一直是活的。”
“那更可怕,”舒薇叹口气说:“一个人的心是活的,一个人心里有许多事,却不能讲出来。不能告诉别人她的想法,又不能听见别人的想法。那么还不如彻底变成一根枯木头的好……”
“小姑娘你咋忘了,雅温会用嘴皮说话,会用手心听话,咋个不能讲不能听呢……”
舒薇沉默了,夜幕中她的脸有一种琢磨不透的朦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