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木然不已的面孔中，似在因为痛苦而变得扭曲。但在此之后，他们的神情却又逐渐趋于了各式各样的复杂模样。

或许不再统一了，但确实更像是一个个的活人。

“有人操控了他们？”王斩第一念头想起的，是曾经意欲控制自己思想的白无忧。

“确切地说是支配。”宗主再一挥手间，悬挂于树上的那些人便就此消失不见了，但那些复杂不已的咒符铭文，却依旧犹如有生命一般格外不安分地依附于古树之上。

“武师的强大在于对力量的支配，而当这种力量强大到不足以被其使用者所驾驭时，就会发生一些很有趣的事。”

“例如，被力量反向支配。”

宗主张开双臂时，那些古树之上的符文被其像鲸吞一般吸纳入了自己的体内，黑袍以肉眼难辨的幅度轻轻颤抖着，那种战栗，似发自于灵魂。

“那么，是谁给了这么多人不足以驾驭的力量？当他们被其反向支配时，又究竟想利用他们做些什么？”

王斩有些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所发生的一切，却久久都未能想明白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只能试探回答道：“一支随时可以替自己剿灭一切对手的恐怖队伍？”

“格局问题。”宗主缓缓摇了摇头：“在北辰国各大宗派当中，没有任何一宗的弟子敢说能够战胜青岩宗的灵傀，他们也确实就是北辰国中最为恐怖的集团性力量。”

“可出了北辰国之后呢？放到整个魔武万界中去看呢？不过沧海一粟罢了，甚至只是真正强者的一个喷嚏就能顷刻灭杀的存在。”

“能够创造出这样一支大规模队伍的家伙，有可能只将格局放在一个小小的北辰国吗？”

王斩明白这个道理，但并不代表自己还足以将眼光放得更远。

这个世界的强大与残酷，自己怕是都没有机会亲自见过。

“刚才那些人会死吗？”王斩沉默片刻后问出了这个问题。

宗主缓缓摇了摇头：“他们或许会在之后的某一天醒来于一个陌生的地方，带着愤怒与不甘地发现自己失去了曾经的一切。有些可能会当场崩溃，也有些会在心灰意冷中随便过完自己的下半生。也可能还有极少一部分人能重新振作从头开始，但这类人的存在于他们当中的可能性，几乎为零。”

王斩不解：“为什么会这样？”

宗主淡淡道：“本不属于他们的力量已经被我和洪风合力剥夺了，只要我们还活着一天，那些力量便注定会被禁锢于此。但作为代价，我们终生都无法再踏足于这片灵域之外。”

“不管是他们还是我们，最后都会以不同的方式沦为这场阴谋的牺牲品。我们唯一还能做的，就是尽可能让那天来的晚一些。”

王斩越往后听越觉得有些心寒不已：“主使这一切的人到底是谁？”

“数十年来我一直在找这个问题的答案，终于在不久之前……”

“找到了？”

“放弃了。”

“…………所以这就是残酷的真相吗？！”

宗主哈哈一笑，笑容间却略带一丝苦涩之意：“你能看的的真相，只是我以为的真相，我只负责将其展现给你看，但并没有确定其真假的能力。上万人的灵傀出现于青岩宗，只能说明他们真的要有所行动了。我所布局数十载的阵式，也不过能勉强暂时将这些力量禁锢于此地罢了。”

“雷霄宗从来都不是一个真正的宗派，只是一个以宗派为幌子的大型牢笼罢了。这些年来掩人耳目地做这些事，很难，但终归还是走到了今天。”

“如果时间允许的话，我真的很想将你这样的家伙立为雷霄宗的柱石。最起码等我们这帮老家伙因此而被耗死的时候，宗派依旧还能有个宗派的样子。只可惜，我们怕是实在等不到那个时候再动手了。”

“洪风，这小家伙毕竟是你宫中的弟子，说几句吧。”

宗主闪身退向一旁时，洪长老缓步走到了王斩的面前，苍老而疲惫的面孔之上，露出了一抹甚为罕有的微笑：“我终归没有看错人。”

王斩见他们如此时顿觉心中一沉：“宫主，我……”

“听我说完吧。”洪风抬手打断了他未来得及问出的话：“此次两宗之战的战斗虽是发生在雷霄宗与青岩宗，但根源却是在北辰都城之内的皇室白家。”

“我先前在护送你们去往那里的时候曾私入宫中调查此事，但之后却被太子撞破了行藏。无奈之下被迫和他动手，这才从宫中逃了出来。”

王斩面色一变：“当初御前会战之先有传言说太子遇刺，就是您做的？”

但洪风却又摇了摇头：“我与太子交战之前，他已经在与一人出手死斗了，但我并未看清那个人是谁。我们两人各自一式战技击出，也只勉强破了太子的护体灵力而已。至于他遇刺负伤的传言，想必是刻意这么说的吧。”

“太子……这么强？！”王斩只觉有些侥幸不已，原以为当今陛下的三位皇子当中实力最强的是领兵为帅的二皇子，可现在据洪长老之言，太子竟是也有如此霸道的实力。

“那次进宫并未能完全探出灵傀之事的始末原由，不过也算是略有收获。”洪长老说着摊开了掌心，在那之间，握着一枚不知名的微小树种：“我已将自己魔灵的灵核暗留在了皇宫当中。只要以方才那万名灵傀的力量经此树种引动，能够创造灵傀的本源力量便会再度被支配。至少在我们还能控制这份力量的前提下，不会再有第二个青岩宗出现。”

王斩双眉紧锁地反问着：“那青岩宗剩下的那部分灵傀弟子呢？如果他们还能继续作为引子存在，更多的灵傀迟早还是会出现的吧？”

“呵呵……我们这帮老家伙，也只能做到这一步了。”洪长老面带微笑地捏碎了手中的树种，周遭的古树魔灵将闪出了一道道刺眼的光华，将他与宗主的身躯完全笼罩在了其间，似是在进行着自我封印一般。

而他最后所留下的一句，犹如一座高山般压上了王斩的心头：“剩下的，交给你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