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斩不是没有同情心和正义感,但同样不想过早地站队去被人家当枪使。
如果不是郑家的人强行将唐墨莲与司空静带到此处,自己甚至都不需要跑到九穹之地来,自然也就见不到什么噬心藤蔓。至于到时因此究竟会引发一个怎样的后果,跟远在万里之遥的北辰国当中的自己又有什么关系?
“我很肤浅,所以请不要用什么生死攸关的大义来压我。”王斩面无表情地看着那名老者,情绪间没有半点波动:“魔武万界有多大我不清楚,但每天必定都有不同的人在不同的地方死去,你一句话,我便要为此而赴汤蹈火甚至于搭上性命,要你自己说,有人会乐意办这种蠢事吗?”
老者闻言不禁沉默了片刻,最后还是微微摇了摇头:“不会。”
“明人不说暗话,你究竟想让我如何不妨直说,究竟愿意为此付出什么样的代价也请直说。如果自愿跟被迫都注定要为一件不知究竟的事情去拼命的话,我宁愿死得更舒服些。”
王斩说着神色冷然地站起了身,不顾周遭噬心藤蔓蠢蠢欲动地朝那老者的软梯走着。
“你先听我说完再做决定吧。”老者眼皮微微跳动了几下,尽可能屏声息气地叫住了王斩:“如果听完之后你依旧不愿意,我现在便送你和你的同伴离开,不用任何理由。”
“那你说。”王斩止步抬头静视着他,看脸上的表情当真平静到了极点。
“噬心藤蔓最初并不是什么邪恶的东西,而是作为一项魔师、武师新型力量源头被发现的。魔武万界最核心的力量无非那么几种,想必你也略微有所了解。而噬心藤蔓中的噬心情种,就是其中比较特殊的一种。”
“你现在看到的是噬心生素魂,素魂养情花,而情花最后缔结而成的状态,就是你现在所看到的这些果实。它们本应成为魔气。武气一般的力量源头而存在,但却因为一种不知名的异化而变成了现在这副模样。”
王斩听到此时忍不住挑了挑眉:“异化的力量?它们会变成这样不是因为你们长期用死人当肥料去供养的原因吗?现在方向跑偏了就归咎于力量源头的异化,我怎么觉得你们似乎有点自欺欺人呢?”
“我说句自大点的话吧,论起对于噬心藤蔓的了解程度来,整个九穹之地就没有一个人敢说比我强的,穹殿也不行。而现在我可以很负责人的告诉你:以现在噬心藤蔓的状态,纵观九穹之地也没有一个人能有力量去强行更改它的属性。”
老者面色极为肃然地看着王斩,那模样看上去真的已经动了几分怒意:“没人知道在此之后究竟还有什么神秘的力量在推波助澜,可一旦让它当中异化完成,毁灭整个魔武万界并不是不可能的。”
“这难道也与你无关吗?”
面对老者的询问,王斩的脸色依旧如平素那般平静不已:“灾难总是会以各种方式降临于或是准备好或是没有准备好的人们头顶,有些人会选择面对,有些人会选择逃避。但不出意外的话,这些人最终还是会没有太大悬念地死于一场又一场的灾难当中。”
“我有时也会反思,如果有一天自己当真身处于了这样一个万劫不复的漩涡当中,我将会以怎样的姿态去面对我近乎于注定的死亡?是勇敢地冲上去粉身碎骨,还是在颤抖中蜷缩至生命被被剥夺的最后一刻?”
“我没能得出真正的答案,因为我从未见过真正的灾难究竟是什么样的。”
“在太多的疑似绝境中做过了太多的努力,以至于有些丧失了对于心灰意冷的最根本概念。我开始畏惧,畏惧我始终无所畏惧的徘徊于死亡。当一切降临的灾难都必须成为我们终将承受的终结时,我们是否还有理由去承受我们曾经施加给自己的那些枷锁?”
“恐怕就没有那个必要了吧?”
王斩字字句句诛心不已,他已是活了两辈子的人,前生厌世,此生也绝对没有真正想活,一个内心早已灰暗到极点的人,又哪里会愿意再以其它的理由去为这个世界着想?
老者想过很多种劝说王斩的可能,但无论如何也没能想到,这个少年的内心竟是已经黑化至此了。
“有些意外。”老者许久之后才苦笑着叹息了一声:“我甚至觉得你会期盼那场灾难的到来。”
“我不会。”王斩很认真地摇了摇头:“我依旧希望这个世界上每个人都是快乐无忧的,因为为此而尽可能收起自己的恶毒,是我始终都在做的一件事。”
“既如此,那你又为什么不会……”
“我为什么一定要会呢?”王斩有些突兀地直接打断了老者的问题:“话可以说,事却未必要做,并不是每个人都对燃尽自己为他人照亮感兴趣的。”
老者沉默着往软梯上爬着,自己终归还是没能劝服王斩,而且这个少年此刻的心境,明显已经便得有些灰暗不已了。
“既如此……那便祝你好运吧。白无宸带回郑家的那两个女孩,我之后会送她们回你来的地方。但请你务必在此多留几日,算我这把老骨头临死之前对你最后的请求了。”
“拜谢。”
老者话说至此时竟是当真就在离开之前半跪在了软梯之上。
王斩皱了皱眉头,没有说话。
而上方的出口,也在与此同时重重关闭了。
房屋当中并不十分黑暗,但那些噬心藤蔓之上的青乌之光,却已经莹莹暗淡了几分,甚至犹如风中摇曳的烛火一般随时都可能会熄灭。
王斩静静坐在了它们之间,脸上的神情无喜无悲,自己这次似乎真的有些太过情绪化了。
但老者先前所说之事,却确实有些刺痛了王斩时时刻刻都紧绷着的那根神经。
“我从来不喜欢活着,可我也绝不会放弃自己的生命。”王斩缓缓闭上了眼睛,身躯就此轻轻倒在了那株巨大的噬心藤蔓之间,一缕轻微的青乌之气飘起时,似乎已经深深铭刻入了他的灵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