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云历九千七百年,正月初三,灵尊正殿。
作为星云大陆每年举办一次的十国峰会,这里聚集了足足数千名来自于十国的王侯将相与青年才俊,每个人都是身着锦衣华服一脸的喜庆,无论真假,都声调抑扬顿挫地夸赞着每一个可能对自己有益的交谈对象,觥筹交错煞是热闹。
唯独在偏殿角落的一处条案前,有一名容貌俊朗的少年公子却是穿着一身雪白的孝服,双目赤红不已地端着酒樽接连往嘴里灌着酒,不多时,足足能装下七八斤重的酒瓮竟是被那少年一人给喝空了。
在那少年身侧,有一名须发俱已花白的老仆目露心疼之意地低声劝道:“太子爷,您今日已然过量了,我送您回驿馆休息吧。”
少年却是不为所动地将空酒瓮摔在了一旁,犹如一头强压暴怒的雄狮般低声咆哮着:“斟酒!”
老仆尚在迟疑之时,在那少年身侧而坐的一名紫衣少女却是已然取过酒瓮来替他将酒樽斟满了,斟罢对那少年温柔一笑,艳绝无双,倾国倾城。
而就在此时,一个略显尖厉的声音由远及近地传了过来:“呵呵,王兄好酒兴啊!怎么没叫上本王陪你一樽?”
少年面色愈加阴沉地看了说话之人一眼,是一名身着狐裘的翩翩公子。少年的嘴唇略然动了动,但终归并未开口,依旧一樽接一樽地喝着闷酒。
狐裘公子见状冷笑一声道:“呵,本事不大,脾气倒还不小,可能这便是你们星云国的国风吧?”
少年闻听此言忍无可忍地将手中酒樽砸向了他,口中咆哮一声道:“滚!”
酒樽将要砸到狐裘公子头上之时,却是骤然犹如遭受重击般照着那少年反弹了回去,少年似也知道会是这般下场,就这么目光阴沉不已地直视着那盏即将把自己砸得头破血流的酒樽。
“嘭!”
一声哼随之响起,而后便见少年身侧侍立的老仆面色有些苍白地跪倒在了那狐裘公子的面前,略然颤抖的手中还有些费力地抓着那盏酒樽:“靖王殿下,我们太子爷今日多饮了几樽,言行未免有些唐突,还望您不要因此而见怪。”
那名被称作靖王的狐裘公子朗声大笑道:“哈,怎么会呢?我可是堂堂扶风国的皇子,岂会因为这点小事便翻脸动怒?似这等酒醉闹事的行径,估计也只有你们这位太子爷做得出来了。王斩,我说的对吧?”
少年目眦欲裂地死死盯着他道:“韩伦,你不要逼人太甚!”
“逼你又当如何?”韩伦的脸上露出了一抹不加掩饰的讥诮之色,随之更是提高音调对正殿当中的众人道:“诸位!还可曾记得咱们这位星云国堂堂的太子爷吗?”
众人闻言几乎一致哄笑了一声,不少人更是抱着看热闹的心态再往这边凑了,不多时,少年的身侧已经里三层外三层地围满了人。
韩伦见此情形愈加得意地高声道:“想当初星云国是何等的强盛?但百余年来,竟是连一位身具帝魂穹玉的国君都未曾出过,着实令人唏嘘啊!”
“哦对了,听说贵国的皇帝陛下,也就是王兄的父皇,昨夜好像驾崩了是吧?啧啧,怎么就不能多撑几天呢?哪怕撑过今年的十国峰会也好啊!最起码还能令星云国再苟延残喘一年,让王兄再当最后一年太子爷,过过瘾也是好的啊!”
韩伦这番言语再度引来了一片笑声,而众人此刻再看向王斩的目光,也变得颇为玩味了。
根据星云大陆历代灵尊定下的法典,任何一国若是超过百年都未能拥有一名身具帝魂穹玉的皇帝,那么在最后一任皇帝退位时,其国号便会在十国峰会上被抹除。而其国土,也将以谈判的方式被其它诸国所瓜分。
而众所周知的是,作为上任星云国国君独子的王斩不仅没有帝魂穹玉,连更低等的王魂、将魂乃至士魂的穹玉也没有。
而没有穹玉,便意味着他无法蓄积苍穹战意,终其一生都只不过是个碌碌无为的普通人罢了。
身为一国太子却废柴至此,也难怪总有人因此而对王斩加以暗讽了。
只不过那时他一国太子的身份尚且有些威慑力,并没有人敢将这种情绪表现得太过明显。但今日过后,他却注定由云端重重摔落于泥土当中,本就看他不甚顺眼的人们,自然不会放过今天最后打击他的机会。
愈加刺耳的哄笑声中,王斩的脸色已经因为极度的愤怒而再无半点血色了。但就在此时,一只柔若无骨的玉手轻轻触碰着他的掌心,为其冰冷不已的体温带来了些许的温热。
韩伦眼见那紫衣少女牵起王斩的手时眼中闪过了一丝难掩的嫉妒之意,但随之却似乎又想到了什么,表情格外诡异地冲一旁的招了招手:“过来!”
人丛之后,又一名少女走了过来,虽然看样貌比那紫衣少女逊色几分,但眉宇间却满是妖艳妩媚的笑意,仿佛时刻都在对异性加以挑逗一般。
“王兄,还认识她吗?飞羽国的公主,卫姈儿。”韩伦边说边顺势揽住了那女子盈盈一握的纤腰,目露挑衅之意地再度斜了王斩一眼:“你的未婚妻。”
王斩因此而默然了片刻,随之血红的双目当中竟是隐隐多了一抹病态的澄澈:“为什么?我们是有婚书的,上面还有星云、飞羽两国的国玺之印为证。”
“两国婚书?”卫姈儿脸上的妩媚笑意变得更为动人了几分,但那以柔声细气的口吻所说出的话,却是字字如刀一般直戳王斩的心肺:“你星云国都快没了,还跟我谈什么婚书国玺呢?我劝你还是现实些,考虑一下在此之后该何去何从吧。”
王斩深吸了一口气,目光逐渐趋于平静地看着她最后问道:“这便是你悔婚的理由吗?”
“算是吧。”卫姈儿“嗤嗤”媚笑了一声,顺势将自己的脸庞贴在了韩伦的胸膛之上:“毕竟……我可是还想当皇后的呢。所以,怪就怪你自己没有当皇帝的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