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二百四十三回 惊魂一指(1 / 1)万载老三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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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别耽搁时间!快!继续南入邗沟!”浅夜昏沉,垂柳湖上响彻起宋滦那心急如焚的咆哮。如今的他想的已非争功,而是避过,只有抢在其余友军之前歼灭安海贼,他才可能将功赎罪,免于惩罚。

像垂柳湖这样的小水洼,一眼几乎就能看到头,宋滦根本没兴趣停一下,他可不认为安海贼会躲在这么一滩死水里等着挨揍。况且,情报中安海贼有二十多艘船只,垂柳湖也没苇丛能够藏下啊。

眼见官军船队离去,安海众人不约而同的长松口气,随即一道道目光火辣辣的转向旗舰上的唐生。性急的陶彪低喝道:“伯温,是否该走了?”尽管东北方可能仍有追兵,但谁知道西南方向的官军何时杀过来呢?

“再等两刻钟,无论有无追兵,都直接冲回去!”唐生不容置疑的说道。即便宋滦船队遭遇左军,从而回追,赶回来至少也该近三刻钟,唐生认为花两刻钟等待值得。指挥发话了,众人尽管心情激荡,却也纷纷闭嘴,耐心的数起了星星。

不一会,又有一条小黑影沿着邗沟直穿垂柳湖而过,连灯火都没点,有点鬼鬼祟祟的意味。安海诸人看得颇为不解,但也暗暗后怕,还好刚才没急着走,否则没准就露馅了。此后,垂柳湖恢复了平静,一时并未再有船只出现。

时间走得如此缓慢,一刻钟,两刻钟,好不容易到了点,安海众人再次将目光聚集到旗舰。正当唐生举起右手,准备下令出发的时候,三声“咕咕”的鸟鸣再次传来。众人看去,昏暗的月光下,隐约又是两条船影从运河东北口冲出,分左右在湖中搜查起来。糟糕的是,这次的搜查似乎要比刚才仔细得多。

“打渔的,过来!快过来!”一条船影驶近,是一艘游艇,其上的官军冲着距离河口较劲的那艘渔船喝道。

“军爷,有有何吩咐?”渔船不情不愿的划向游艇,船上的正是冒充渔夫的安海军卒,曾经的巨蟹惯匪邢强,昔日没少打探踩点,装起相来倒也惟妙惟肖。

“天都黑了,你还在这打什么渔,不会是水匪吧?”待到邢强驶进,游艇上有人厉声喝问,不无诈吓之意。火把之下,现出了一名神情威严的队副军官。

邢强心中暗笑,这都是小儿科了,脸上却满是惊恐,全身哆嗦着说道:“军军爷,俺不是不是啊!下午听过路船只说有数万贼匪过境,俺躲了半天,可今天的份钱还没挣到,这不是想趁天黑出来再捞上几网吗?”

说着,邢强像是想到什么,忙从渔船上提出一个草兜,里面有十几尾活鱼。他将草兜放在船头,还抖抖索索的从怀中掏出十几个大钱,一脸肉疼的说道:“军爷,俺就这点了,您就高抬贵手吧。”

那军官倒也没客气,使了个眼色,自有小卒将邢强的孝敬给收了。此时,邗沟东北口驶出几条船影,规模与先前一批相当,为首的同样是一艘斗舰,只是进入垂柳湖之后,它们的速度有所放慢,似乎在给游艇更多的搜查时间。

那军官见此,忙将心思从待会的烤鱼中扯回,问邢强道:“你可见到贼船过去?”

“嗯没有!不过,太阳快落山时,有支官军船队过去,但俺躲得远,兴许没看清楚旗帜。对了,刚才也有一支官军船队过去,还有斗舰呢。”邢强毕恭毕敬的回答。

那军官淡淡的嗯了一声,对邢强的应答并无怀疑,就准备驾船回去。可抬头看看,斗舰还没到湖中央,或许不愿在上司面前留下懈怠军务的印象,也或许怕过早结束巡查被安排更多的活计,他顺手指了一个方向,命令道:“去那边看一眼吧。”

一直偷乐的邢强这下乐不起来了,苇丛中的许多双眼睛也同时发直,因为那军官手指的方向无巧不巧,恰是安海舰队的隐匿之所。这一刻,包括邢强在内,不知有多少人想着拔出刀来,斩断那根歪打正着的手指,然后可劲的剁剁剁!

尽管没少招摇撞骗,可邢强却想不出理由阻止游艇,更不敢轻举妄动露出别的破绽。一时间,他竟是呆呆的立于船头,目送着游艇驶向那片芦苇丛,心中只有发苦,难道安海水军的性命就要葬送在这个小军官的信手一指吗?

“哗啦!”渔网出水声从正西的另一艘渔船传出,没过多久,一声惊呼紧接着传来:“银子!银”声音先是高亢,可以清晰传出上百米,但随即戛然而止,恰似惊呼者被突然勒住了脖子。

这个声音传入邢强的耳里,也传入了正欲下令放箭的唐生耳里,更传入了游艇兵卒的耳里。本已接近芦苇丛的游艇迅疾一个转弯,直奔渔船,而那名军官的喝声随之想起:“站住!官军检查!不许乱动!”

邢强乐了,他瞪起眼睛,竖起耳朵,因为他知道,自己的老搭档张云要作怪了。而那艘渔船上,张云正死死攥住右手,一脸痛惜的看着前来的游艇,眼睛都快红了。

“你手里拿着什么?交出来!”那军官的声音再度响起,充满威严。

张云不答,却忙不迭将右手藏到了身后。军官一个眼色,一名精悍士卒一步跳上小船,劈手便夺过了张云手中之物,随即喜道:“头,真是银子!”而在他摊开的手心,一锭约五两的银元宝正发出诱人的光泽。不过稍显异样的是,银锭上湿漉漉的,隐约还带着点血迹。

那军官眼中现出赤裸裸的贪婪,厉声喝问道:“这银子你从哪里偷来?”

张云依旧不答,只是拼命摇头,脸上都快哭了出来。睿智的军官并未被张云打动,反而从他不时瞥向船头的目光中发现了端倪。船头一块案板上,一条十几斤的大鱼横陈于此,鱼腹被剖开,血迹尚未干涸。那军官当即手指大鱼,洋洋得意的令道:“检查鱼腹!”

这边的张云十分配合,旋即做出了面如死灰、摇摇欲坠的模样。很快,士卒从鱼腹又翻出了一锭银元宝,不用说,这名渔夫的银子正是得自鱼腹。尽管奇怪大鱼为何腹中有银,又为何落于此湖,但落袋为安才是真的啊。不用军官说话,士卒继续翻找,又是一锭再翻,乃至将鱼剁碎,没了。

士卒拿着银子跳回了游艇,始终一言不发的张云这下不干了,他弱弱的开口道:“大大人,这条鱼是俺打上来的,这银子该是俺的呀。至少,至少,留一锭”

那军官捡了个大便宜,也懒得细究缘由,只想收钱走人,见张云竟敢聒噪,当即沉下脸,厉声打断张云道:“这银子是贼赃,抄没归公!”

张云哪肯干休,梗着脖子说道:“可那是俺找到的,怎么也该分俺一锭呀!”

那军官恼了,厉声喝道:“大胆刁民,你私藏赃银,想通匪吗?”游艇上的士卒也很配合的抽出钢刀,铿铿作响。

张云似乎被吓着了,他一边手忙脚乱的划船逃走,一边还语无伦次的告饶道:“大大人,小的什么都不要了,小的上有老老母,下下有”言说间,渔船驶离游艇,竟是向着舰队所在的芦苇荡而去。

“哈哈哈”游艇上传来放肆的哄笑。当然,收了别人的银子,官军可非穷凶极恶的贼匪,没有揪着别人不放的道理,自然不好追着别人后面进行搜查。于是,那位军官手一指,游艇便顺着他那“银手指”所示的另一方向,勤勉检查去也

“惊魂一指”的这位队副艇官,正属王欣所辖的水师中军。从上午开始,宋滦在前清理河道,王欣则在后紧追慢赶,二人硬是成了前后脚。现在的王欣心情还不错,尽管也要承担剿匪不力的连带责任,但一想起即将倒大霉的宋滦,他就好受多了。因此,他并未向宋滦一样失去方寸,而是督促部下细查沿途水路,尤其在天黑之后。

远远看见手下游艇跟渔船较劲,王欣当然知道下属在揩油,心中暗恼其不识大体,便欲令人催促。就在此时,被他安排尾随宋滦的哨船,也即安海诸人所见的那艘鬼祟船影,返回向他禀告,前方三里有沉船拦路,宋滦等人正在清理,预计很快便可疏通。

这个小湖本就小得难藏二十多艘船,既然又有沉船在前,安海贼想必还在前逃,可不能让宋滦专美于前,小小的垂柳湖就不必细搜了,走吧,王欣大人遥遥前指,官军船队再次提速前行,两艘负责搜查的游艇也在信号指示下尾随而去。很快,这支船队悉数进入西南邗沟,此处仅剩下一片静谧的湖水,以及一群汗湿衣襟的安海水军。

芦苇荡里,目送官军远去,安海诸人目光再次集中于唐生。此时的唐生哪里还有寻常的气定神闲,他手摸额头冷汗,脚跺船板砰响,毫无形象的低吼道:“直娘贼,还看啥!傻了吗?赶快跑路啊!”

大小军兵们如梦初醒,顿时上蹿下跳,掌舵、滑桨、整备,忙得不亦乐乎。不一刻,四艘艨艟、四艘游艇钻出芦苇丛,犹如离弦之箭,直冲邗沟东北河口。看其架势,急急如丧家之犬,惶惶似漏网之鱼,差点连邢强、张云两位功臣都忘了捎上。而视野之中,西南方向的邗沟水道里,斗舰的通明灯火仍然隐约可见。

同一时刻,垂柳湖西南十里,一堆沉船之处,两艘游艇隔船相对,寂静无声。一艘是追亡逐北的宋滦前哨,一艘是前出樊梁湖的左军伺候,几句简单交流已经足够,即便懵懂的底层军官也明白发生了什么。

“赶快回报左司马大人!”凭借更高的业务素养,宋滦的前哨率先做出反应,急吼吼的掉头而去。左军的伺候也霍然惊醒,随即驱艇离开。由是,前、左两军的一次胜利会师就此草草收场。

斗舰之上,宋滦很快得知己方再次追丢了安海贼的信报,三尸暴跳、武神出窍在所难免。一边怒骂安海贼的狡猾奸诈,他一边对照地图,寻找安海贼的可能动向。不得不说,宋司马虽然容易冲动,军事造诣还是杠杠的,仅在图上扫了一圈,他的目光便顺着防守缺缺的邗沟来路,向北呀向北,最终落于射阳河入海口。

王欣跟在身后捡便宜宋滦当然知道,而王欣留下的射阳和缺口,则很可能是那帮安海贼的逃生之路。于是,定定的看了片刻,宋滦大人逐渐面色发白,直至哇一声喷出二两鲜血,口中却是狂笑道:“甘与某家共担罪责,真是好袍泽啊!”

吐血归吐血,宋滦知道现在还不是晕倒的时候,他急令亲兵和主力精锐士卒随他登上艨艟、游艇,以尽快回追安海贼,较慢的斗舰则交给属下统带尾随。急切之间,他甚至从斗舰二层直接跃上艨艟,充分展现了准一流武将的强悍风姿。

隔着沉船,左军的舰队统领也收到了信报,之后半晌无语。他原本一心想要捞取功劳和赚点外快,如今却如当头被泼冷水。在为两位中军同行默默哀悼之余,他明智的决定退出这场游猎,以免没捞到便宜反惹一身骚。旋即,左军船队掉头回返,死守樊梁湖邗沟北口,仅留下了几艘游艇清理沉船、探查消息。

宋滦的艨艟、游艇回师不久,便撞上了刚刚丢下斗舰,完成编组掉头的王欣船队。王欣的反应速度显然不慢,此刻的他早已不见以往的风流儒雅,说是连滚带爬也不为过,胸口的一滩血渍更揭示了他对失守射阳河口的苦逼。

这对官场对手转眼成为难兄难弟,二人相见,勉强按下抱头痛哭的冲动,当即合兵一处,七艘艨艟、十艘游艇狂飙突进,直奔射阳湖。期间,二人精诚合作,配合无间,竟然互生惺惺相惜之感,甚至颇具“将相和”的风范,倒成了中军此战的唯一闪亮点,但能闪亮多久便难说了。

小小一提的是,路过垂柳湖之时,那位负责探查的游艇军官难辞其咎,被查明实情的王欣剁剁剁,剁碎喂了鱼,而那三锭尚未焐热的白银,居然正如其咋呼张云时所言,真就归了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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