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山中的那场斗将、斗狼外加军兵对峙,朗通以及狼窖部落终是没敢正面拒绝纪泽。次日,他们派出朗通带队的十数族人出山,在华兴府官员引导下浏览了山外状况,再次震慑于华兴府的舰船、军备、建筑、耕作、衣食等等方方面面,彻底晃花了一双双氪金红眼。
面对整套文明的碾压,面对合并条件的一步不让,以及面对华兴府许给狼窖高层私人的不菲好处,狼窖高层们怀着敬畏欢喜与向往,还有些许不甘,终是被迫全盘接受了华兴府管理,并同意派出五百战士与五十驯狼加入血旗军特设于琉球的山地营别部。该营两曲编制,以林武为校尉,以朗杰为副。
就此,华兴府彻底占据琉球本岛。尽管狼窖部落仍有些许抵触,譬如对华兴府工作队的进山不甚配合,可那仅是螳螂挡车,华兴府将组织移民在山区新建城镇、工坊、药园、果林等等,凭借丰厚的薪俸待遇,凭借远远先进的软硬文明,那些普通狼窖人必将被逐步纳入华兴府的产业体系,进而在实质上融入华兴府,脱离狼窖部落。
其实,只要口子打开,先进文明对落后文明的碾压无可阻挡,温水煮青蛙之下,狼窖部落的消亡只是时间问题。便是最坚持民族传统的犹太人,都有被华夏文明同化的案例,何况是他蒙昧落后的狼窖部落?
诸般安置事务自有刘涵与一干下属主打操办,纪泽则一边进行移民间的走访,嘘寒问暖、询查需求、解决困难;一边了解琉球本岛的地理条件与各项资源,从而以他带自后世的眼光,给出一份大致的发展纲要。
不过,数日来对琉球的巡查结果颇令纪泽沮丧,琉球堪称资源匮乏,粗勘下来不说没甚矿产,便是土壤都薄得很,两三万顷的平原地带估计也就三四成能垦为田地,余者却是仅能用作低产的农牧副业了。至于当地的土著民情,除了能向纪泽等人展示何为荒蛮,剩下的只需全部推倒重来就可以了。
好在,狼窖部落出山观摩时,献给纪某人的土特产中竟然有着甘蔗的存在,这种原产于印度的经济作物不知为何会出现在琉球。或是南洋猴子们机缘巧合下带过来的,但存在即为合理,它可以作为琉球的一个重要的农副业发展项目,配以砂糖、冰糖以及糖果等后续产业。当然,目前粮食第一,甘蔗榨糖只能是小面积种植与小产量试制,作为庄稼的补充而已。
五月二十四,也是纪泽即将离开琉球的前一天,他召集了华兴军政与产业的头头脑脑尤其是驻岛要员们,举行了一次着眼琉球规划的扩大会议。蛇无头不行,琉球距离乐岛一千六百里,联络不便,搭建上层管理架构,促使责权明确,是其顺利开发的先决条件,是以,纪泽成立了琉球临时总督府并公布了一应官员任命,其中以唐生暂任总督,夏田与刘涵各辅军政。
随后,会议重心落到琉球规划这一正题。其中,琉球岛及其附近岛屿将被划分为两个县,各自新设一军两曲的地方驻守辅兵。以那霸湾为中心,琉球岛南部的平原丘陵划为一县,称那霸县。天牛湖及其以北山区作一县,为纪念小白在平定狼窖时的独特作用,且鉴于其喜欢爬上山顶对月狼叫鬼嚎,北部山区被纪泽命名为月山,而此县也藉此被命名为月山县。
对着一块有着诸多准确标记的大幅沙盘,纪泽详细讲述了琉球岛的宏观开发规划以及重点项目布局。那霸县的主要产业是粮食种植业和未来的远洋运输业,辅以甘蔗种植和海洋捕捞及其相关产业,还有些小规模的轻工业;其县城也是总督衙门所驻,正是那霸湾畔已在起建的城区。
月山县将以盐场、酿酒、造船、造纸等工业为主,辅以畜牧、林木、果茶等;当然,华兴行政署已在乐岛乃至大晋招募勘采矿产的专业人手,将对琉球尤其是山区进行后续详细的矿产勘探,也可能为该县带来更多产业项目;至于月山县的县城,将位于月山中部的一处河畔之地。
作为一个远离各方势力的偏荒大岛,安全稳定的琉球率先要建为华兴府的农业后方基地。当务之急是粮食种植,近百万亩的可开垦土地对于目前的华兴府而言至关重要,他的顺利开发不光能够确保华兴府的稳定供给,还是人口安置和开疆扩土的强力支撑。此外,林木果茶、牲畜海产,尤其是有望数十万亩的甘蔗种植及其相关制糖产业,也将是琉球农业的有效补充。
工业方面,虽然琉球除了山林大海外几无资源,但在航海远不发达的这一时空,安全保密却是它的一大优势。既为繁荣琉球,也免乐岛他日对外放开后的机密外泄,华兴府将把大量工坊迁移至琉球。造船、建材、造纸、日化等将在此开设分厂,晒盐精盐、玻璃、蒸馏酿酒则将全面搬迁至此,至于神火、火药乃至制币这样的绝密大杀器,甚至要进一步探索更东方的海中荒岛用以安置。
当然,已经初享海贸暴利与扩土舒爽的纪泽绝不会仅将琉球作为一处封闭的工农业基地。北接东北亚诸岛,南邻夷州岛乃至更南的南洋诸岛,西望大晋沿海,琉球岛堪称茫茫大洋中的海上要冲,其战略意义不容忽视。
以琉球作支撑点,未来的华兴府非但海贸方面大有可为,更可南征北讨,开疆海外。所以,以琉球岛为基点向外辐射,探明海图、设立据点、开通鸽站等等先期准备,同样是琉球总督衙门的一项重点工作...
即将进入盛夏时节,也是海上风暴频发时节,是以琉球诸事方一上轨,血旗远征主力便行班师乐岛,纪泽则另成一路,绕巡奄美岛与种子岛,总得抽空看一眼自家领地不是?而就在他离开琉球漂泊海上之际,乐岛之北的马韩也已结束了夏收,但就征兆兵壮之事,却陷入了两难。
五月二十五,马韩福津城,韩王宫正殿。难得的,今日此间济济一堂,有马韩朝臣,有各方国驻使,甚至还有一名地道的汉人文士。但不得不说的是,殿中的气氛非但不显热闹,反是极度冷肃,其间缘故,则是血旗军以战逼和清幽联军一事,耗时一个多月之后,终于经由汉韩海商口口相传,辗转传到了这间大殿。
一片肃静中,居中正座的韩王苦着一张肥脸,将目光投向左列首席一名眼皮耷拉的垂垂老臣,不无焦虑的问道:“老相国,不想在那晋境,血旗军战绩竟也如此彪悍,想来幽平晋军是不会前来相助我等征讨华兴府了。怎奈我方已与那华兴府拉开了架势,骑虎难下,却不知此事该当如何收场?”
马韩王此刻无比憋闷,最想的怕就是寻个地买份后悔药吃了。之前有幽州王浚携平州士族撺掇撑腰,更听说血旗军将被青幽联军征讨,他不免站到了新宠高茵儿一边,一边安排调兵南下待战,一边纵容州胡遗族们解救高罗,成功触怒了华兴府。岂料眼见双方就要当面锣对面鼓开打,倚为后台的王浚却被人家海扁一顿没脾气,叫他马韩情何以堪,总不能独对血旗军吧,这不是开涮吗?
不作死就不会死呀,老相国心中哀叹。他是马韩世袭重臣箕单,的确够老,似乎攒了半天力气,他总算抬起眼皮,未语先咳道:“咳咳咳,叫老臣看,凭我马韩这些战力,本就不该参与汉家内争,主动与血旗军为敌,倒不如交出高氏遗族,并遣使华兴府谈和,付出些赔偿,尽快结束这等军事对峙吧。”
韩王面色一僵,高茵儿已被他纳为侧妃,交出高氏遗族岂非打他韩王的脸,又叫他如何向高茵儿交代,他对那新宠小心肝可正欢喜的紧呢!正欲拒绝,席间已有那名汉人文士替他出言道:“大王新娶高氏女为妃,这便将其家人族人交给华兴府,大王颜面何存,马韩尊严何在?”
出言者乃是王浚方面派来的大晋副使,月前随使团来到马韩联络合兵对付华兴府,使团说动韩王之后回返,这厮则留作常驻使者。几无人知的是,他正是去冬协助张俊朱澜二人叛离安海商会的海商邢晨,出身于血旗军顺道批斗过的辽东邢氏。当然,作为与血旗军有着血海深仇的士族子弟,其人谋取这个副使苦差之容易,委实无需赘言。
厅中一众马韩贵族大多懂得汉语,不待通译解释,相国已是眉头微皱,冲席间一名黝黑韩臣使个眼色,那韩臣立马瞪起双眼,粗声粗气的质问道:“若不与那华兴府说和,我马韩与那华兴府战起,却不知贵方能有多少水军来援,何时抵达?哼,贵方连青幽联军与血旗军的真实战报都不曾主动知会,怕那援军更不靠谱吧!”
这帮蛮夷倒也不傻嘛,邢晨心中苦涩,只怪青幽联军太也熊包。面对黝黑韩臣那咄咄逼人的目光,他倒也不好再编瞎话,只淡淡道:“海路遥远,又有百济阻隔,青州战报某也刚刚收到,非是血旗贼军有多厉害,只是国内政局有所不稳,一时抽不出足够兵力征剿他们而已。但是,国内已有消息,王浚王大都督不日将有一批兵甲运来马韩,足以装备五千人,以资贵方对抗血旗贼军。”
一众马韩贵族眼前一亮,武装五千人的兵甲,哪怕仅是武装炮灰队伍的淘汰货,对马韩也不是小数目,平常想买也买不到,他们马韩参与汉人间的内斗,除了有着高茵儿的枕边风,为的不就是从中捞取好处嘛!老相国箕单却无喜色,微微摇头,再冲那黝黑韩臣使一眼色。
那韩臣心领神会,依旧不依不饶道:“哼,之前贵方号称率先歼其主力于晋境,再遣师东来会合我韩军联手攻取州胡岛,结果呢,你大晋兵马既奈何不得那血旗军,也无兵马东来相助,如今他们主力回师,又岂是我马韩所能力敌?贵使是何居心,自家与华兴府讲和却不允我等讲和,莫非光凭些许兵甲,就指望我韩军去打生打死,白白卖命吗?”
“白白卖命!?哼,对马韩而言,这是防范于未然!华兴府重心可就在州胡岛,那是你马韩枕边之患,倘若待其日后站稳跟脚,以其侵略成性,免不了征伐扩张,邢某倒可一走了之,你马韩却是第一目标!”邢晨沉下脸来,冷笑道,“况且,端午之夜州胡岛遭袭,血旗军素来嚣张跋扈,且已在大举征兵,焉能轻易善罢甘休,此刻即便想要讲和,只怕对方勒索之重,也非马韩可以承受!”
邢晨所言算不得新鲜,想想血旗军的牙口,一众韩人哑然。之前迷信王浚实力,以为血旗军必败,故而纵容州胡遗族偷袭华兴府,不想这竟成了投名状,如今想要下船都不容易了,难怪当时这名汉人那么热心的帮助高氏遗族策划营救高罗。可现在咋办,血旗军不好惹,王浚一方更是树大根深,上了套的他们该当如何,这就是传说中的上房拆梯吗?
“邢先生莫要动怒,华兴府乃我马韩肘腋之患,我等自不能向其低头,更不可将高妃家人交出。”眼见邢晨大有撂挑子不管的架势,马韩大将军箕髦心知没有更多好处可敲了,只得出来圆场道,“不过,以血旗军兵威之盛,我马韩确难力敌,是以进军州胡岛只能取消,反倒必须加强防御,征兵训练,谨防血旗军报复,还望贵方兵甲尽早到位。”
邢晨颔首认可,他虽恨极血旗军,却也知晓此时不可能说动马韩人南征与血旗军两败俱伤,能够令双方继续敌对,并保证马韩站在王浚一边便是成功了。只要有高氏遗族留着吹韩王的枕边风,日后王浚一方腾出手来,挑动马韩与血旗军交战还愁没有办法吗?
撇下邢晨,箕髦转向韩王道:“大王,夏收已毕,我马韩正该加大兵壮征调,聚集大军,以威慑血旗贼军不敢造次。当然,为了延缓时间,以待他日王浚都督遣军来援,某愿亲自南下与华兴府沟通一二,或可暂且稳住对方。”
“爱卿所言甚是,正当两手准备,刚柔并济,护我马韩周全。不过,沟通之时,涉及高妃之议悉数免谈!”韩王终于一锤定音,浑不知马韩一旦大举征兵,他便将再次被人上房拆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