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四百三十三回 拓荒商会(1 / 1)万载老三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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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熙元年,腊月二十一,巳时三刻,乐中城,华兴大礼堂。

兴奋夹杂着忐忑,张憧跟着钱凤来到大礼堂二层的一间雅厅。果然,这里等待他的数人中,张憧一眼便认出为首者正是纪泽,毕竟去年此时,张憧刚被血旗军从巨鲨帮手中救出的时候,纪泽为了林邑猛火油一事,可是与他张憧亲自面谈过。

没摆什么架子,纪泽主动迎上,与张憧握手寒暄几句,继而直奔主题道:“方才恰好见你错失了购进枪鱼海船的机会,说吧,你需要几艘枪鱼海船,想来两艘还不足以满足你的野望。要不我来给你想办法,怎么样?”

毕竟是经过事的,与纪泽也非首次见面,张憧已经镇定下来,他眨巴眨巴眼,壮起胆子,不答反问道:“府主看顾之恩,憧铭感五内。只是,憧想先知道,府主为何要出手相助,在下又能为府主大人做些什么?”

“呵呵,相比第一次见你,如今的你倒比以前更有底气了。”并未因为张憧的反问而不悦,纪泽略带欣赏道,“逢大利仍能谨慎,遇强权依旧镇定,不愧是胆敢谋算捕奴发家的人。”

张憧并未因为纪泽提起捕奴而诧异,他之前没少就此询问过相关政策,亲自主持华兴工商私有化的纪泽知道也属正常。他拱手赔笑道:“不是憧胆大镇定,实是府主一应法律条文保护百姓,无罪不罚,且执行到位,时间一长,憧自然就有底气了。”

“恩,这个奉承话某爱听。”纪泽淡淡一笑,面色稍正道,“捕奴乃罪恶狠辣之事,势必为正人君子所诟病,偏生如今汉家势微,人口凋敝,我华兴府想要大发展,急需大量奴民,捕奴之举大有裨益。是以,此事官面不能直接做,便需民间自行去做,某需要一面旗帜,带动他人前往蛮荒地域不择手段的拓荒致富。”

“而你张憧,第一个谋划捕奴之人,便是某看好的一面旗帜。是以,某需要你尽快做出成绩,尽快发家致富,些许海船自不在话下!”眼见张憧听得一脸仰慕,眼底却一片清明,纪泽心知对这厮讲大义纯属对牛弹琴,索性换一角度道,“当然,在商言商,我等按规矩来,想必你将注册商会,某以私人名义,用海船入股如何?”

在华兴法规中,官吏极其家眷入股工商并不受限,只是有着严格的回避制度,因为实际操作中根本无法真正限制,倒不如将之放到明面来约束其间的营私舞弊。当然,纪某人已知爱惜羽毛,不会以自身名义入股捕奴行业,他打算为他那位改嫁出门的母亲张氏入股,既无关纪氏名声,又为张氏谋一份长久甚或丰厚的收益用于养老。

张憧面色好一阵变幻,终是一咬牙,再次鼓起勇气道:“禀府主,在下将未来之商会视作毕生事业,故而希望能够主导之。”

这厮还挺独嘛,纪泽哈哈一笑道:“放心,你这商会某无意参与经营,只需分享利润便可。这样,某出海船,一半算作入股,另一半权当借债给你,无需利息,等你盈利之后按今日成交价归还款项便是。这下你总可放心了吧,嘿,我这都成了哭着喊着帮你。说吧,几艘船,随你开口。”

事实上,随着华兴府涉及的海运业务急速飙升,纪泽在此番华兴商会六大集团的重组蓝图中,已经提出了主干航路集装箱海陆标准化运输联营的概念,这难免引发一次海船的更新换代,这也是此番华兴府拿出当打的枪鱼级海船参与交易,叫私人海运填补枝干航线的潜在原因。是以,纪某人真就不怕张憧要的海船多。

天上掉下个金大腿让抱,还保证他的大股东地位,再说三道四就真成傻叉了。这一下,张憧再不犹豫,稍一核计便开口道:“既如此,在下就厚颜多谢府主垂爱。此番某也无需再参与剩余海船的平准竞拍,省些钱留作他用,就向府主要艘枪鱼海船吧,府主以四艘海船入股,占三成股份,另外四艘算是暂赊在下,如何?”

海运兼捕奴光有船是不够的,艘枪鱼怕也是张憧目前所能充分利用的极致运力了。纪泽对他的务实颇为满意,笑着点头道:“甚好,趁某这个投资人在,你这大股东还有什么要求吗?”

这是金大腿在发福利,张憧自不客气道:“府主,如今我华兴府开始实施兵甲管制,尤其是弓弩,可在下若是深入蛮荒之地,难免遇上诸多凶险,不知可否适当放开?呵呵,再请府主开个金口,为在下的商会取个名吧。”

“弓弩限制仅在华兴府辖境内,出了业已标明的海外三郡,你倒是可以拥有一定数量弓弩,但入境后必须接受管制。这样,某会令监曹专门遣人随船管理你这批弓弩。你可将之视作寻常雇员差使,只要华兴辖境内不曾违法,他便不会干涉你任何决定。”纪泽一笑,浑不在意道,“对了,夷州岛、半岛与倭岛乃华兴府经略之地,你就莫要打主意了,南洋诸岛成千上万,你去那边祸害吧。”

对于未来捕奴以及其他祸害南洋猴子的一应罪恶行业,纪泽自不会限制弓弩,甚至,在他的规划远景中,张憧这类人等,还该组织起东印度公司那种武装殖民商团,可控范围内的私有武力是容许的。殊不知张憧虽面露喜色,心中却是发苦,早知还要被派个监军,还不如去自贸岛淘些劣质弓弩呢,对付野人其实足够了。

至于取名这等拍马屁兼借势之举,纪某人素来喜欢吃掉糖衣打回炮弹,他续道:“你那商会就叫南洋拓荒商会吧,不过你须得记住,某仅是暗中入股,注册人也非纪某本人,你在外可别乱打旗号,否则坏了某家名头,某定不饶你!”

张憧只得诺诺称是,原本还想提出六分仪这一要求的,可看这架势,他愣是熄了自己这个非分之想,左右有南洋军头前探索海路嘛。须知,历经实践改进的六分仪,可保船队准确定向,穿越茫茫汪洋,这一绝密设备的保护措施也愈加完善,即便在华兴商会的船队,也须参军署辎部与监察厅监曹共同监控,且还仅限旗舰领航使用,更设有自毁装置。

见张憧没了要求,纪泽也就起身,边外走边指着身边的上官仁道:“某另有要事,一应具体事务,你就和文渊商议吧。日后若实在有为难之事也可寻他,或可给予些许方便,但一切皆需遵循我华兴律法!”

就在纪泽行至房门之际,张憧突然又问了一句:“府主,敢问我等若在南洋发现矿产,甚或辟出大量良田,不知可有章程?”

纪泽心头一动,脚步立止,转头看向张憧的眼神更多了份古怪,他记得后世英国佬曾经为此专门出台了一系列有关国民在海外掠夺垦殖的法律,不想自家现在就有人提出类似需求了。略一思索,他不无鼓励道:“听说你入选县议员了,可以就此议题,走正规渠道上书申请立法嘛...”

纪某人这边大力助推日后臭名昭著的南洋拓荒商会,大礼堂中则依旧热火朝天。此次交易会,行政署按行业划分了十片拍卖区,分门别类的拿出了乐郡现有的砖窑、水泥窑、石矿、林场、渔船、商船、商铺、毛皮作坊、造纸厂、食品加工厂等等产业,以及食品、日化、制茶、建材、造船等方面的普通民用技术,还有一批城内与城郊工坊用地的永久使用权,可谓以大甩卖的风姿对公民予以公开转让。

面对偌大蛋糕兼系列利好条件,成百上千准备充分的未来资本家红着眼睛,或是自家独资,或是多人合股,他们凭借贷款,以蝗虫过境之势,将这些投资小、门槛低、见效快又明显有的赚的卖品抑或说是项目几乎全部吃下。仅这一天,成交额便过了十万贯。

次日,华兴大礼堂又是一场拍卖会,依旧人气爆棚,不过这次拍卖得不是物品或者产权,而是大致为期三年的承包或租赁权。涉及对象除了昨日未能成交的少量卖品,便是各城镇黄金地段那些只租不卖的商铺。同时,在乐岛四县,乡村一级的小型店面商铺也开始了招租或是售卖。当然,这些也少不了第一年租金半价优惠的利好刺激。

再往后的两日,顺利进行乐郡工商私有的部分华兴官吏,带着成功经验,乘快船奔往了琉球各县,去开启那里的又一轮工商盛宴。华兴大礼堂则火爆依旧,却是为了明年一揽子政府订单的招标。不无疯狂的场面,令人遐想华兴府繁盛未来之余,也令人感慨工商业的魅力,以及伴随的那份可怖...

花开数朵,另表一枝。乐岛沉浸于工商盛宴的时候,华兴府为庆祝新君登基而派往京城的上贡船队,终于在十数日的辗转之后,浩浩荡荡的经由黄河抵达洛阳。打着进贡新君的旗号,船队沿途并无阻扰,反有众多百姓沿河看热闹,甚至本该结冻的黄河,今年居然也迟迟不曾断航,直令使团队伍一帆风顺。

必须说,这支上贡队伍,其实更像是一支华兴府自我宣传展示的队伍。早在船队抵达大晋沿海之际,纪泽以安海将军名义的上表就已飞马呈送洛阳朝廷,而有关安海将军开拓海外三郡,拥民百万,拥兵十万,进贡百万贯的一系列震撼消息,兼有血旗军昔日抗匈的赫赫战功,也已经由暗影的刻意传播,先一步风传洛阳乃至黄河两岸。

对于内叛未停,外胡作乱的大晋而言,华兴府携开疆扩土与兵强马壮之威,再忠心耿耿的献上巨额进贡,哪怕那百万贯颇有水分,依旧堪称忠勇无双,妥妥的正能量。纵然当权的司马越与关东阵营极不待见纪某人,此时也得强装笑脸,摆开架势,欢迎进贡使团,新君非但当廷接见了童崖,还饶有兴趣的观看了血旗军顺手献俘的数百夷人奴隶,好一番君贤臣忠不提。

就此,纪某人所领衔的华兴府势力,首次堂而皇之的亮相大晋中枢,无可辩驳的成为一方强藩,甚至对帝王更替引发的朝局动摇,也起了显著的稳定作用,毕竟,百姓们被鼓舞了,士族权贵则被震慑了,谁还添乱?

东海王府,司马越正与一干幕府近臣坐论国事,其气色看来并不好,从上月傻皇帝驾崩迄今,最大嫌疑的他就没能消停过,而自从华兴使团抵京,他这三日的脸色更不曾好看过。放下一份文案,他似不经意的询问道:“对了,那安海使者近日在做什么?”

“那使者自从入了洛阳,除了按照朝廷安排面圣进贡,便是买了处大宅用作安海将军驻京官署,颇有常驻之意,却也不曾四处串联。”自有专司谍报的幕臣禀道,“倒是当今圣上这几日心情颇好,不止一次提及那安海将军,甚至有意加封以表彰其忠心。”

司马越眼中寒光一闪,旋即似作不在意的笑道:“毕竟年轻心性,乍逢喜事难免轻浮,日后多多听政,使其亲君子,远小人,想必圣上自会逐渐变得稳重。至于那名使者,且注意观察吧。”

“王上,还有一事,今日安海来使船队在洛河泊岸处拉开架势,开始展销部分随船商品。”那幕臣再度禀道,面上颇显不屑。

“哼,成何体统!那使者童崖面圣时还声称其主出自汝南纪氏,乃汉室高门,纪灵之后,可入朝船队竟还公然从事商贾,实为士人之羞!”司马越顿时叱道,可他自己或许都没注意,他的言语中已然默认了纪泽的士人身份,而在以前,他在幕府内可都称呼纪泽为纪贼抑或泥腿子的。

不得不说,华兴使团此番主动入朝进贡,那百万贯的钱货再有水分,扣除给圣上的些许装点,余者随便处理一下却也有五十万贯的进项,为朝廷和他司马越解了燃眉之急,司马越对此还是颇为喜欢的。只是,华兴府如此大张旗鼓的来朝,造出忠勇无双的声势,辅以自诩的雄厚实力,在司马越看来分明就是对他的示威,尤其时间卡在他刚刚给纪泽下发了一份召见圣旨之后。

扫了眼堂中业已汇聚过来的眼神,或迷茫或愤慨或无奈,司马越淡淡道:“诸位,安海将军以进贡新君为名,携威遣使入朝,偏生正值天子更替,为顾全大局,我等不得不任其公然猖狂。如今来使进贡事毕,却不知日后我等当如何应对那安海将军,还请不吝谏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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