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西郡城,王氏大宅,面对顾全撂出的问题,一众家主顿从之前虚惊一场的眉开眼笑中冷静下来。是啊,这一次血旗军光是一次事不关己的调军征战,便将他们吓得坐立不安,明他们自己都怕自己所做的事东窗事发,更是毫无勇气应对华兴府的雷霆之怒。他们大多仅是为了给家族赚取好处,见好就收才是王道,总不能真的跟华兴府鱼死网破吧?
毕竟干过国主,宗道南忽的面显惊色道:“顾老弟这么一,某倒想起一事,以华兴监察厅之能,纵然无可查证我等推高粮价,却能知晓我等尚有上百万石余粮之事,粮价高起的华兴府不可能视而不见,迄今却不曾有官员专门前来纠缠我等平价购粮。莫非,他们对我等早已另有算计?”
闻听此言,一众家主惊色再起。王枫眼珠一转,却是趁机火上浇油道:“猪是要养肥了再杀的,如今米沙两郡已被我等拓荒得犹如中土,眼见年底也将随着吕州私有正常化了,倒真可能是个下手摘桃的好时机!诸位,我等不似孙、赵两家那般规矩,皆已卷入囤积居奇哄抬粮价一事,华兴府真若那般歹毒,咱们可不能坐以待毙啊!”
如何才算不能坐以待毙?话到这里,一众家主皆沉默下来,面色变幻不定。这时,顾全却是盯了王枫一眼,皱眉道:“打开窗亮话吧,我等以及不少米沙大族,都与中原高门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想来不少人已然收到中原主支的指示,要求我等暗助大晋诸公,就粮食一事推波助澜,添乱绊住华兴府发展脚步,是吧?”
在座家主堪称特区的大族魁首,对本地信息足够灵通,不论自是否如顾全所言,对这一点况均非首次听闻,便是宗道南也仅是皱皱眉,并未现出诧色。至少在囤积居奇发大财方面,大家迄今依旧在同一艘贼船上嘛,至于大家在特区能有今产业离不开华兴府的好,却不代表他们要对华兴府感恩戴德,亦或有好福
见众人并无反驳,顾全续道:“顾某以为,我等背井离乡来到这里,概因鸡蛋不能放在同一个篮子里,首先为的是家族延续乃至繁衍壮大,且已事实上独成一支了。那些中原主支不知此间前景,我等还不清楚吗?难道还要听他们瞎指挥,鸡蛋碰石头,逆潮流而动吗?”
“呃,顾老弟你,你这是翅膀硬了,想脱离主家控制了。”众家主顿时面露怪异,一名苏姓家主更是不置可否的揶揄道,“呵,果然年轻有为,有想法啊。”
顾全也不辩解,只淡淡道:“某只是想,我等考虑问题,理当将自与大晋主支切割开。换而言之,在晋廷挑起的这场华兴府粮食危机中,我等如何去做,才会令各自家族发扬光大,却非盲从那些大晋主支的指挥。而要想清淬,首要便需搞清,华兴府与晋廷亦或大晋诸方势力,谁能真正笑到最后!”
众人默然,陷入思索,虽此番粮食危机令华兴府捉襟见肘,甚或一时陷入乱局,可他们却比大晋诸公更知华兴府在民间的拥护程度,再乱也就最多一两年时间,一旦熬过这段困难时期,再得两百多万汉饶华兴府,足可再略增两百万夷人,从而令人口达到千万,届时的华兴府该会更加强盛到何等地步?
反观大晋,内斗难休,诸侯割据已显,更有外胡袭扰不断,纵然用流人换了千万石粮食,短期稳定了战乱之后的中原民,甚至大大扩充了兵力,就能利用两年时间压住华兴府吗?单看今年季的表现,石勒依旧兵锋犀利,东海王收权令得江南叛乱再生,大晋局势似乎并不乐观呀!
《资治通鉴》有载:“汉镇东大将军石勒济河,拔白马...共寇徐、豫、兖州。二月,勒袭鄄城,杀兖州刺史袁孚,遂拔仓垣,杀王堪。复北济河,攻冀州诸郡,民从之者九万馀口。”
又载:“太傅越征建威将军吴兴钱璯及扬州刺史王敦。璯谋杀敦以反,敦奔建业,告琅邪王睿。璯遂反,进寇阳羡,睿遣将军郭逸等讨之;周鼍篮舷缋铮与逸等共讨璯,斩之。鋈定江南,睿以鑫吴兴太守,于其乡里置义兴郡以旌之。”
“战国末期,韩国自不思变法进取,反而送出治水大才郑公,设计导秦国修建郑国渠,以累秦国,阻其攻韩。结果,此举成全了秦人,泾水大治,百里秦川大治,兵精粮足,而韩人却仅苟延残喘数年,终是难逃灭国噩运。”面带纠结,陈姓家主期期艾艾道,“来,大晋诸公此番以流人与华兴府换粮,期望借此绊住甚或搞垮华兴府,只怕更似韩人帮助秦国修建郑国渠啊!”
“据各方消息汇总,华兴府仍可支持到四月中旬,粮食缺口也仅两百万石,其对狼牙修动兵,想是为了移民该地就粮,压榨狼牙修土人,进而部分解决缺粮危机。”扫视一众家主,顾全补充道,“顾某相信,通过掠夺土人,压榨奴民从民,乃至遏我等特区大族,华兴府绝对可以平稳渡过这一关,只恐最终平白牺牲的,却是我等这些本可代表家族立足华兴之人。”
“左右咱可不信跟着大晋诸公能有长远好处,比起那帮忙着自己作死的家伙,论前景宗某更看好华兴府主。趁着缺粮捞一把可以,但若于华兴府鱼死网破,咱绝不会拿族人命与家园去作死!”宗道南得更为直接,“与其冒着抄家灭族之险,我等倒不如现实点,主动联络华兴高层,寻求合作,从而凭借手中粮食博取最大好处。”
“好,顾、宗两位家主言之有理,我等确是不该与华兴府鱼死网破,不妨在月底官仓购粮不足之后,主动提出高价卖粮给华兴府,辅以一应条件,想来那位华兴府主定也不愿在内部流血生乱。”陈姓家主附和道。余人闻之,也皆陆续附和,唯有王枫眼中闪过戾,最终却也只能点头不语。
“只是,前去沟通华兴府,自当寻其高层,甚至那位纪某人最好,其间还不乏风险,本还需敏思辩才,却不知何人为使才好?”苏姓家主忽又问道,恨不得一脸的事不关己。
这厮正是苏俊的伯父,他的侄儿苏俊如今已然做到了西海郡的一郡主簿,在特区成立后才投奔华兴府的一应米沙大族中,堪称最有出息的青年俊杰,他可不想为了多赚些好处出头,恼了华兴府,坏了苏俊前程,那他东莱苏氏就得不偿失了。
枪打出头鸟的道理谁都懂的,众家主一阵无言,倒是顾全慨然道:“既然此议是本人提出,那顾某就毛遂自荐,代大家走上一趟吧。过往在江东,某曾与那辎部侍郎钱凤有过几面之缘,相信由之引荐足够份量了。”
“哈哈,吴郡顾氏文风斐然,在江南广交贤士,果然不虚,便在华兴府也人脉通达呀。”苏姓家主立马捧哏,有人出头就好,浑不知吴郡顾氏的真正人脉其实是在华兴府主的枕边。
众人自是纷纷点头赞许,出使摊牌的人选就此落定。眼底闪过得意,顾全笑道:“既如此,我等不妨就此商议一下,应该提出何等条件,相信诸位不会仅仅着眼于丁点经济利益吧...”
且不一干米沙大族的谋算,三月十六,就在澶、瀛等地私营零售米价涨至每斗十钱的时候,本该夹紧尾巴踏实煎熬的华兴府主纪泽,竟以自家某艘丝路商船被狼牙修土人暴虐洗掠为借口,悍然通过各地报纸,公然宣布血旗军发动南征,由唐生统领十万大军,战兵五万,民兵五万,征服马来半岛!
“犯华兴百姓者,虽远必诛!”当华兴百姓与马来土让知这条消息的时候,十万血旗大军已然吼着口号,兵分两路,在马来半岛悍然登陆。
纳通港,位于马来半岛东岸的中部偏南,是近年刚刚兴起的一座海港,主要用于大晋海商往返丝路的沿途停靠。此时,上百大船已然塞满了这片海湾,一名名血旗军兵正通过既有码头乃至临时栈桥,雄赳赳的踏上又一片蛮夷之地。至于这里原有的数百土兵,早已随着他们那个青壮两千的部落,兵不血刃便乖乖选择了投诚。
“呵呵,尽管兵凶战危,我等绝不敢掉以轻心,可我十万血旗雄师,面对如此一帮弱鸡,又有突击之效,战备之足,唉,委实欺负人,想输都难啊!”巨鲸旗舰望台,夏山虎神轻松,不无调侃道。
“哈哈...”一帮精兵悍将自也信心十足,哄笑之间,直管满眼发光的等着登陆显威。便是督帅唐生,也懒得纠正他们的轻敌心态,实因双方实力太过悬殊了。
唯有随行护送的一干水军将领满脸苦,实因狼牙修根本没有水军可以给他们歼灭立功。安海第三军团主将秦栓索恳请道:“唐帅,我五千水军精锐,何必还要协助西海防区封锁海峡,不若遣出半数,也登陆助战吧。”
然而,唐生却是一改随意,肃然斥道:“相比登陆作战,你安海水军的任务反而更重更艰巨。你必须保证,不光海峡,还有所有海岸,绝不可让西海岸的一人一船,从你等手中溜往大晋亦或华兴府。因为,这场战争不光是征服狼牙修,还是粮食之战的一部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