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面庞白皙,浓眉大眼的大汉粗着嗓子说道:“好酒好肉尽管上,填饱了肚子爷还要赶路。”
嘴里说着话,大汉亲自动手把两张桌子并在一起,眉眼含笑请小姑娘入座。
小姑娘微微一颌首,一撩裙摆坐下来,一双妙目竟有意无意往孟西华坐的地方瞅了一眼。
孟西华佯装不知,摇头晃脑地一边用手中竹筷敲打着酒壶,一边咏哦道:“壤皓腕于神浒兮,采湍濑之玄芝。余情悦其淑美兮,心振荡而不怡。无良媒以接欢兮,托微波而通辞。愿诚素之先达兮,解玉佩以要之------”
“书呆子。”
坐在小姑娘左首的汉子闻言嘟囔道:“这都民国了,还指望着熟读四书五经以博取功名。”
另一个汉子附和道:“没错。瞧咱刘爷,十三岁时报考陆军小学,虽面对试题一片茫然,但架不住咱刘爷聪明伶俐,胆大心细,遇事不慌。小李,你可还记得当初刘爷是怎么答题的吗?”
坐在小姑娘左首的汉子想了想回道:“小姜,我记得刘爷是这么答的:“欲强国必先练兵,兵不强则不能御外侮,将兆瓜分之祸。裕国必先富民,富民之道在兴工固农,救民之道在因势利导------”
小姜用力一拍桌子,夸赞道:“听听,你们听听,咱刘爷若说不是武曲星下凡,小小年纪能做出如此惊天地泣鬼神的文章?”
“噗嗤”一声,小姑娘捂着嘴笑出来:“四位大哥,想拍马屁回到成都以后再拍。你们在这里大拍特拍,刘爷他也听不到啊。”
“是是是。”
小李一边点头称是,一边诚惶诚恐道:“小姐说的是,兄弟们谨记小姐叮嘱,今后绝不再拍。”
小姐?
孟西华闻言一愣怔,心道:难道面前的小姑娘是四川省主席刘文辉的千金?可是不对啊,刘文辉的长女叫刘元凯,应该没有这么大吧?
正疑惑间,杆子端着酒菜快步走到小姜身边,弯着腰把酒菜一一摆在桌上,板着脸问小姜还有什么吩咐。
小姜对着杆子摆了摆手让他退下,而后从包裹里取出一枚银针,分别插进酒菜里停留了一会儿,待发现酒菜里无毒后,笑着请小姑娘先用菜。
小姑娘含笑点头致谢,拿起筷子夹起一块熏鱼塞进嘴里。
陆啸天曾说过,“逍遥散”无色无味无毒,普通银针根本检验不出来。小姜用银针试毒,分明是驴唇不对马嘴,他竟在那里沾沾自喜,把小姑娘置于险地而不自之。
孟西华暗叹一声,却也不出言点破,继续假装自斟自饮。
小姑娘的饭量很小,吃了几口熏鱼,咽下半碟卤水豆腐干便停箸不食。
待四个彪形大汉和两名竿夫吃饱喝足,小姜站起身从怀里摸出两枚银元,用力拍在桌面上,招呼一声打算离席赶路。魖地,他的眼前出现一张笑容可掬的脸,那张脸对着他缓缓吐出四个字:“倒也,倒也。”
小姜果真非常听话,脑袋一歪,身体一软便栽倒于地。
“哇”的一声叫,小姑娘突然从凳子上一跃而起,待看清跟随自己的四个警卫以及两名竿夫全部瘫软在地后,她突然意识到了什么。于是,她想都没想,扭身跑到孟西华身边停下来,一边喘气,一边紧张兮兮地盯着尾随而至的九爷。
“美人,美人。”
九爷踱着方步,慢慢走到小姑娘面前,撮嘴亲了一口空气,赞叹道:“国色天香,果然是国色天香。啧啧啧,即便是杨贵妃在世,赵飞燕复生,恐怕也不及美人于万一。来来来,请随九爷到二楼去,爷会让你快乐至死。”
小姑娘虽然未曾嫁人,但毕竟已到了及笄之年,如何听不懂九爷的弦外之音。她忽闪着两只大眼睛盯着九爷瞅了一会,忽地一笑,抬手指着孟西华说道:“多谢九爷美意,小女子已经许配人家,这位公子就是小女子的未婚夫。”
“胡扯。”
九爷收起虚伪的嘴脸,大声喝骂道:“臭丫头,你哄鬼呢。”
面对九爷的蛮横,小姑娘竟不示弱,双手叉腰回骂道:“老色鬼,谁哄你了,这位公子明明就是小女子的未婚夫。”说罢,两只小脚丫在地板上一跳一跳的,活脱脱一枚小辣椒。
孟西华见状心底暗笑,缓缓站起身一把将小姑娘揽入怀中,仰天哈哈哈大笑三声,低下头盯着小姑娘大声问道:“怎么着,你从成都躲到重庆,又从重庆躲到这里,是不是认定我追不上你?”
小姑娘突然被孟西华拥入怀中,也不知接下来是福是祸,只能硬着头皮配合孟西华把戏演下去。于是她低下头,眉目含羞喃喃道:“人家这么做还不是想考验考验你么。”
“嗯。”
孟西华重重哼了一声,笑问:“这么说,你心中还是有我的?”
小姑娘用力点点头,而后把上身腻进孟西华怀里,用脸颊不停地摩挲孟西华宽阔的胸膛。接着,她嘤咛一声,探出双手环住孟西华的脖子,手臂上的力道竟越收越紧。
听到小姑娘的嘤咛声,九爷仿佛听到了天籁之音,他丹田骤然一热,不管不顾地扬起手掌便往孟西华头顶拍落。
孟西华假装害怕,怀抱小姑娘在原地上转了个圆圈,绕到九爷背后,抬手轻轻一点九爷的大椎穴,顺势把九爷推倒在地。
一阵桌椅碰撞的声响过后,疤脸、虎子手执钢刀气势汹汹从院子里冲进来,二话不说举起手中的钢刀就往孟西华身上招呼。
孟西华左手环抱小姑娘,右手挥动衣袖,在两柄钢刀组成的刀网中如行云流水般穿梭自如,竟好似闲庭信步。
恰在这时,从厨房里冲出来的杆子,见疤脸和虎子二打一仍旧占不到任何上风,手握钢刀大喊一声也加入战团。霎时间,刀光人影相互交叠,在摇曳的烛影中编织成一副诡异的画面。
孟西华本不想过早结束战斗,怎奈小姑娘的双臂越收越紧,勒得他几乎喘不上气来。于是,他大喝一声,屈指连弹。嗖、嗖、嗖,三柄钢刀从疤脸、虎子和杆子手中飞出,直插屋顶。
弹飞对方手中的钢刀,孟西华脚下一错步,手掌轻拍,分别在疤脸、虎子和杆子的大椎穴、气海穴和百会穴上各拍一掌,不等三人的身体倒下,抱着小姑娘如旋风般冲上二楼,闯进一间客房,轻轻把小姑娘放在床榻上。
中了“逍遥散”的小姑娘早已神志不清,孟西华并没有急着按照陆啸天传授的方法,为小姑娘化解她身体内“逍遥散”的药力,而是一手按在小姑娘头顶的百会穴,一手按在小姑娘后背的灵台穴,双手配合,缓缓输入一股内力。
少顷,小姑娘长长吁出一口气,慢慢睁开眼睛。她本想开口问她这是怎么了,可她张了张嘴竟说不出一句话来。她以为自己突然变成了哑巴,心里一着急,两滴委屈的眼泪不争气地挤出眼眶,顺着脸颊缓缓滑落。
这时,一个浑厚且略带磁性的声音在耳畔响起:“小姑娘,你中了一贯教老姑奶奶的‘逍遥散’,如果不立刻对你施救,你就会因药力攻心而导致神经错乱,最终会变成一个废人。
“目前有两种解救办法,一种是我和你立刻结为夫妻,成就好事。还有一种是我用内力打通你身上的会阴、百会两个穴道,把药力逼出体外。你仔细想想,你准备选择哪种方式?”
小姑娘一听好悬没晕过去。自己怎么这么倒霉,不就吃了几口熏鱼,半碟卤水豆腐干,怎么就中了一贯教老姑奶奶的“逍遥散”?可眼前发生的一切却又让她不得不相信,自己的确被人下了药。
怎么办,选择第一种方式?不行不行,虽然对自己施救的人看上去文质彬彬,一副很有修养的样子,容貌长得也不算难看,可毕竟这件事关乎自己的终生幸福,绝不能草率下决定。
选择第二种方式?百会在头顶,被他摸一摸倒也不打紧。可会阴在女孩子最私密之处,若是被他摸过了,自己今后还怎么见人?
思来想去,小姑娘一时六神无主,终是没有办法做出最后决定。
孟西华轻轻叹了一口气,说道:“小姑娘,你还有半个小时的时间考虑。半个小时一过,即便是神仙也救不了你了。”
小姑娘闻言心里愈发着急,她张大口“嗬、嗬、嗬”叫了三声,提醒孟西华她正在思考。
孟西华心底暗笑,建议道:“这样吧,老话说摇头不算点头算。我给你提示,你做出选择。”
小姑娘用力点了点头。
孟西华问道:“第一种?”
小姑娘急忙摇了摇头,示意她不选择第一种方式。
孟西华故意用酸溜溜的语气说道:“唉,我就那么不招你待见,不愿与我牵手余生?”
小姑娘拼命摇着头,示意她不是这个意思。
孟西华再次叹了一口气,自嘲道:“小姑娘,你是仙女,我是凡人。你是天鹅,我是癞蛤蟆。你是可爱的精灵,我是驽钝的笨猪。我原本就和你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若不是因为机缘巧合,我就是念破一千本佛经,敲穿一百八十个大木鱼,也未必有幸能够与你相识。也罢。”
嘴里说着话,孟西华收回双掌,起身从小姑娘后背转出来,站在她的面前:“既然你不选择第一种,那我就用第二种方法为你医治。”说罢,他扶着小姑娘在床榻上躺下来,用陆啸天教授的方法帮小姑娘驱赶她体内的药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