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孟西华见到过的第二双女人的脚。和杨蕴影的脚一样,宁小小的脚也是一双天足。相比杨蕴影,宁小小的脚看上去要略微丰满一些,十根脚趾要略长一些。另外还有一点不一样的地方,宁小小双脚上的十个脚趾甲盖表面,涂满了用凤仙花制成的染指甲漆,而杨蕴影则没有。
把双脚放进大木盆,宁小小手托香腮,两眼凝视着地板,也不知在想些什么。过了一会儿,她弯下腰,开始清洗双脚。又过了一会儿,她抬起左脚,手拿香皂在脚背、足心等处轻轻涂抹一番,而后放下香皂用手轻柔抚摸自己的小脚丫。
清洗完左脚,宁小小又抬起右脚重复相同的动作。待两只脚都清洗干净,手拿毛巾擦干净脚上的水渍。
“娇娇,换水。”
宁小小吩咐一声,站起身来。
不多时,娇娇端着第二个大木盆走进房间。宁小小依旧坐下,抬起双脚泡进大木盆里。
孟西华见状有些费解,心道:这宁小小莫非有洁癖,洗个脚都要洗两遍才肯罢休?
正思忖间,娇娇端着第三个大木盆走进房间。
似这般,娇娇进进出出换过六盆水后,宁小小终于满意的点点头,站起身扭头看着孟西华,笑问:“孟公子,你是不是认为小小有洁癖?莫急,等一会儿你就知道了。”
嘴里说着话,宁小小从旁边的案几上取来一个小瓷碗,蹲下身体,用瓷制汤匙去舀洗脚盆里的水。大约舀了四五汤匙,宁小小站起身,把小瓷碗放在嘴边,呷了一口,随后吧唧吧唧嘴巴,满意的笑了笑。
见此情景,孟西华的脑袋“嗡”的一声,好悬没晕过去。心道:变态,变态。她怎么可以喝自己的洗脚水?
宁小小似是猜到了孟西华的心思,举着手里的小瓷碗,对着孟西华嫣然一笑:“孟公子,你是不是在骂我变态。其实不是的,我是先替你尝一尝这碗洗脚水的味道,到底是什么滋味。”
什么?
孟西华闻言不由气冲牛斗,在心里不住大骂宁小小的祖宗十八代。
也难怪孟西华会雷霆大怒。常言说士可杀不可辱,宁小小这么做明显的就是在羞辱孟西华,让孟西华今后再也无法在世人面前抬起头来。他却不知,宁小小这么做其实另有她自己的打算。
缓步走到孟西华身边,宁小小蹲下来娇笑道:“孟公子,有句话你一定听说过。叫什么,什么,噢对了,由你奸似鬼,也吃老、老,小小的洗脚水。”
放屁。
孟西华瞪着眼睛在心里嚷嚷:这句话的出处是《水浒传》。孙二娘说这番话是另有所指,话里面的洗脚水指的是蒙汗药,不是真的洗脚水。
宁小小才不管什么真的假的,用汤匙在碗里舀了一勺洗脚水,硬给孟西华灌进嘴里。
一开始,孟西华紧闭牙关打死也不屈从。到得后来,他似是有些管不住自己的嘴巴,主动张开嘴配合着宁小小,把一碗洗脚水喝进了肚子里。
宁小小见状笑道:“孟公子,头脑是不是清醒些了,舌头是不是不像原先那么僵硬了。对了,你猜对了,小小在洗脚水里添加了一味佐料,解药。”
孟西华待舌头恢复了知觉后没有说话,长长吁出一口气,盯着宁小小,嘿嘿傻笑。
“少装。”
宁小小“噗嗤”一声笑出来,笑骂道:“小小自己配制的解药,效果如何小小自己还能不知道?孟公子,你连闯三关,按照小小自己定下的规矩,今晚你就是小小的入幕之宾。唉,守了二十一年的女儿身,今晚就要交给你了,你说冤不冤?”
“等等。”
孟西华闻言一激灵,略显急切地问:“宁姑娘,你说你至今还是处子之身?”
“不信是吗?”
宁小小款款退去外衣,露出自己浑圆白皙的胳膊,指着右臂上的守宫砂,笑问:“孟公子,认识这个吗?”
“你,你。”
孟西华骤然间两眼放光,欣喜道:“小小,你果真还是处子。来,扶我起来,我有话问你。”
宁小小重新穿好衣服,扶着孟西华坐在竹椅上,一双妙目凝视着孟西华,等他发问。
孟西华问:“小小,第七混成旅请马帮押送‘何来观音’的消息,是不是你从江副官口里探听到的?”
宁小小回道:“是,是江副官喝醉了酒,无意间说出口的。”
孟西华再问:“小小,你是为谁服务的,是罗泽洲吗?”
宁小小摇摇头,突然两眼一红,扑进孟西华怀里哭了起来。
少顷,宁小小直起腰,抬手抹去眼角的泪水,说道:“孟公子,我是为罗泽洲的弟弟,罗成章服务的。”
“罗成章?”
孟西华脸上露出恍然的表情,点了点头:“小小,那你是从谁的嘴里听到过我的名字?”
宁小小道:“三天前,负责帮我和罗成章之间传递消息的林强,突然来到遂宁,告诉我这一次罗成章似乎是捅了马蜂窝,千不该万不该把杀人、抢劫的罪名嫁祸给川西七虎。
“目前,川西七虎的大当家孟西华领着几个兄弟,正在到处寻找线索。他让我务必小心,实在不行就从遂宁赶紧撤离。”
孟西华问:“那你为什么不走?”
宁小小不知哪里来的勇气,突然跪倒在孟西华的面前,用双手紧紧抱着孟西华的腿,恳求道:“孟公子,求求你带小小走吧,小小实在不想再过这样提心吊胆的日子了。”
孟西华本想弯腰搀扶起宁小小,怎奈双手的知觉尚未恢复,只能用眼睛示意宁小小起来说话。
“小小不起。”
宁小小好容易苦苦盼来这么一个脱离苦海的机会,怎肯就这样轻易错过。
孟西华见状叹了一口气,问:“小小,你说实话,你是不是还有什么苦衷?”
宁小小点点头:“孟公子,我爸妈被罗成章软禁在顺庆,小小是为了爸妈才答应为罗成章服务的。”
“没道理啊。”
孟西华再问:“罗成章为什么要软禁你爸妈?”
宁小小俊俏的小脸骤然一红,低着头回道:“小小十六岁那年,父亲做主把小小许配给了顺庆的张员外家的二公子,并商定一年后成婚。谁料,张二公子生性顽劣,仗着自己家里有钱有势,到处惹是生非。
“四年前,张二公子因为当街欺负一个外来客商,被客商的儿子用刀砍死。既然张二公子死了,那这门亲事也就黄了。于是父亲去找张员外商量,看能不能把六礼退还给张家,要回三书。
“谁成想,张员外不仅不同意父亲的提议,反而提出了一个过分的要求。”
孟西华问:“什么过分的要求?”
宁小小红着脸说道:“张员外要小小给他做,做妾。”
“无耻。”
孟西华愤然道:“这道貌岸然的老家伙,存心找死。”
宁小小道:“这么过分的要求,父亲当然不同意了,于是找了几个街坊的长辈去张家理论。张员外眼见好事难成,心怀怨恨,未经父亲同意悄悄把小小作价一万元大洋,卖给了罗成章。
“罗成章是谁,顺庆王罗泽洲的亲弟弟,别说是父亲,就是张员外都惹不起。无奈之下,父亲只能吞下这枚苦果,把小小送进了罗府。成亲那天,小小用迷药把罗成章迷倒,然后用绳子把他捆起来。等他醒来后小小就逼着他写休书。
“不料罗成章竟是个不怕死的人,死活不肯写休书。小小当时真有心宰了他,然后悬梁自尽。可一想到年迈的父母,手中的剪子说什么也无法扎进罗成章的心口。
“罗成章见小小一心寻死,也怕把事情闹大,便主动退让了一步,让小小藏身于青楼,为他刺探情报。就这样,他派人把小小送到遂宁,并安排进了怡春院。”
孟西华有些不解,问:“小小,罗成章为什么要把你送来遂宁?”
宁小小想了想回道:“遂宁是李家钰的地盘,小小猜测,罗成章是想时刻掌握李家钰的动向,好向罗泽洲邀功请赏。”
“明白了。”
听罢宁小小的讲述,孟西华突然有了一个大胆的设想,他要利用罗成章这枚棋子,瓦解罗泽洲、杨森、李家钰和黄隐四人之间的联盟,让罗泽洲彻底吃一个大亏。
“孟公子。”
宁小小继续恳求道:“你,你能带小小走吗?”
孟西华笑道:“能,但我有一个条件。”
宁小小问:“什么条件?”
孟西华道:“今晚我喝了你洗脚水的事,今后你不能向任何人提起。”
宁小小“噗嗤”一声笑出来,站起身嬉笑道:“傻瓜,那不是洗脚水,是解药。”
孟西华道:“我知道是解药,但是用你的洗脚水调制的解药。”
宁小小伸出纤纤玉指,在孟西华的额头厾了一下:“傻瓜,小小用障眼法蒙骗了你的眼睛,给你喝的真的是解药。”
“不可能。”
孟西华兀自不信:“我明明看到小瓷碗里的水,是你用汤匙从大木盆里舀出来的,怎么会假。”
“好好好。”
宁小小不再争辩,伸出双手一边帮孟西华推宫过血,一边说道:“你说是洗脚水,那就是洗脚水。你若是气不过,等一会儿小小帮你洗了脚,你灌小小喝几口你的洗脚水,这样总扯平了吧。”
嘴里说着话,宁小小把娇娇喊进来,吩咐她再去打一盆洗脚水。
娇娇忽闪着两只大眼睛,问:“姐,你都洗了六盆水了,还洗,也不怕洗脱了皮。”
宁小小笑道:“不是姐姐洗,是给你姐夫,不,是给孟公子洗。”
“姐夫?”
娇娇闻言嬉笑道:“姐,这么快就打算把自己给嫁出去了?”
宁小小笑骂道:“小鬼头,还不快去打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