纱笼盖子打开的一瞬间,被关在纱笼里的野蜂立刻舞动双翅钻出纱笼,成群结队地飞到大殿上空,一边在空中盘旋,一边捕捉着空气中的气味,辨别着方向。
汪桐瑜非常狡猾,当宁小小打开纱笼盖子以后,他也赶紧蹲下来,并把右手握成拳头,揣进胸口。在他看来,只要他把自己的右手揣起来,那些满天飞舞的野蜂找不到他的右手,便会自行飞走。
如此一来,没有了野蜂的指认,宁小小就无法断定他就是那个撒谎的人。
在汪桐瑜洋洋自得,自以为找到了宁小小整个计划中的破绽而沾沾自喜的时候,盘旋在空中的上百只野蜂像是突然得到了什么指令,拥挤着从空中俯冲而下,扑向汪桐瑜。
汪桐瑜见状“妈呀”一声大叫,急忙站起身四下躲避。可他身上有伤,再加上腿脚不便,又怎么躲得过野蜂的追赶。
霎时间,一百多只野蜂扑到汪桐瑜的胸前,拼命地往他怀里钻去。汪桐瑜哪里见过这个阵仗,他一边躲闪,一边用双手胡乱拍打钻进他怀里的野蜂。
汪桐瑜的行为,彻底激怒了野蜂群,一百多只野蜂立刻争先恐后地撅着尾巴,把尾部的蜂针恶狠狠地刺进汪桐瑜的脸上、手上以及脖子等部位露在衣服外面的肌肤之上。
一开始,汪桐瑜还大喊大叫,在地板上爬来爬去躲避着野蜂的攻击。大约三四分钟过后,当刺入体内的蜂毒渗入血液慢慢在他的全身扩散开后,他脑袋一歪斜卧在地板上,身体抽搐着,眼瞅着只有出的气,没了进的气。
蹲在大殿上的人谁都没有想到,方才还活蹦乱跳的汪桐瑜片刻之间竟然被野蜂给活活蛰死了。
汪桐瑜死后,余下几十只活着的野蜂在他怀里进进出出忙碌了十几分钟,而后展翅飞出大殿,消失的无影无踪。
“妥了。”
宁小小望了一眼飞出大殿的野蜂群,站起身对着岳怀恩抱了抱拳,恭喜道:“岳大当家,汪桐瑜已经被野蜂给蛰死了,足以证明他就是那个撒谎的人。在场所有人都可以为岳大当家作证,你是被汪桐瑜诬陷的,血洗马帮的真凶不是你,而是汪桐瑜。”
“没错。”
戚老三接口道:“大哥,事实胜于雄辩。如果汪桐瑜不是那个撒谎的人,大殿里站着这么多的人,那群野蜂为什么偏偏去蛰他而不去蛰别人。由此可见,这是老天爷假借野蜂在给大哥您正名啊。”
闻听此言,岳怀恩感激地瞅了一眼宁小小,吩咐人赶紧把汪桐瑜地尸体抬出大殿,就地掩埋。
“且慢。”
高锦珂站出来阻止道:“岳大当家,汪桐瑜是杀害家兄高锦瑞的幕后真凶。高某曾经在家兄的墓前立过誓,一定要让汪桐瑜死无葬身之地。
“汪桐瑜虽然被野蜂蛰死了,可高某心中的怒气仍旧未消。岳大当家,高某有个不情之请,可否允许高某把汪桐瑜的尸体扛到长空栈道,扔下悬崖去喂野狼。”
“这个主意不错。”
戚老三听后笑道:“大哥,像汪桐瑜这样阴险狡诈,吃里扒外,残害手足的卑鄙小人,就应该让野狼啃得他尸骨全无。”
“高先生。”
岳怀恩点了点头道:“既然老三也是这般想法,那汪桐瑜的尸体就交给你处理了。”
高锦珂道了一声谢,弯腰扛起汪桐瑜的尸体,快步走出大殿。
宁小小见状,向孟西华递个了眼色。
孟西华心领神会,转身离开大殿,悄无声息地跟在高锦珂的屁股后面,向长空栈道行去。
长空栈道位于华山南峰东侧的山腰,是华山派的开派宗师,元代道士贺志真为了远离尘世,静修成仙而开凿修建。栈道由条石搭成一尺宽的路面,下面则由石柱固定,上下皆为悬崖绝壁,铁索横悬,险峻异常,被誉为是华山第一天险。
扛着汪桐瑜的尸体来到长空栈道,高锦珂并没有把汪桐瑜的尸体扔下悬崖,而是扭回头四下里观望了一番,确信没有尾巴后,弯下腰把汪桐瑜的尸体放在地上,伸出双手开始在汪桐瑜的尸体上四处乱摸。
孟西华见状一激灵,心道:瞧这样子,莫非汪桐瑜的身上藏着什么特别重要的东西?
正疑惑间,忽听高锦珂开心地大叫一声:“在这里了。”随后,就听刺啦一声响,高锦珂扯开汪桐瑜的衣襟,从衣服的夹层里抽出一卷东西。
“嗤”的一声响,一粒花生米大小的石子携带着劲风,从高锦珂身后的巨石旁激射而出,击打在了高锦珂耳朵后面的安睡穴上。
高锦珂骤然感觉一阵困意袭来,脑袋一歪趴在汪桐瑜的尸体上昏睡了过去。
孟西华微笑着从巨石后闪身出来,快步走到高锦珂身边,一弯腰从高锦珂手里抽出那卷东西,借着月光展开观瞧。
“乖乖,真是老天开眼啊。”
孟西华捧着手里的东西喜不自胜,自言自语道:“没想到这件宝贝转来转去,又转回到爷的手里了。”说罢,孟西华异常仔细地把那卷东西上记录的文字从头至尾阅读一遍,随后疑惑道:“不对,这不是那个叫小玉的姑娘从爷身边偷走的那卷残棋谱。”
孟西华依稀记得,他从顺庆城张员外府中顺手得到,且被小玉姑娘偷走的那卷残棋谱,虽然也出自大清朝围棋国手范西屏和施襄夏之手,可那卷残棋谱上最后一行字写的是:乾隆十六季五月,施襄夏、范西屏书于海宁。而他手中这卷残棋谱上最后一行字写的却是:乾隆十六季五月,范西屏、施襄夏书于海宁。
“奇哉怪也。”
孟西华暗自寻思:怎么会出现两卷一模一样的残棋谱,这两卷残棋谱唯一不同的地方就是书写人的落款。
带着疑问,孟西华再一次把残棋谱上的文字仔细阅读一遍,终于,又让他在残棋谱上找到第二处不一样的地方。
小玉姑娘偷走的那卷残棋谱,起首第一句话写的是:乾隆十六季春三月,余与西屏兄应杭州知府之邀至西子湖。而孟西华手中这卷残棋谱起首第一句话写的是:乾隆十六季春三月,余与襄夏兄应杭州知府之邀至西子湖。
孟西华心念电转:如此说来,这两卷一模一样的残棋谱都应该出自范西屏和施襄夏之手,唯一的区别是,小玉姑娘偷走的那卷残棋谱是施襄夏笔录的,而他手中这卷残棋谱则是由范西屏笔录的。
范西屏和施襄夏为什么要把这卷残棋谱分别记录下来,难道说这卷残棋谱中隐藏着什么巨大的秘密?
难道说,那天晚上小玉借着他去戏院放火的时机,既不贪图他行囊里装着的价值三万五千大洋的黄金珠宝,也不觊觎包袱里面那两幅价值两万大洋的古画,却唯独对小木匣里装着的那卷残棋谱情有独钟,趁他不备顺手拿了去,竟然看中的不是那卷残棋谱的价值,而是残棋谱里隐藏着的秘密?
一念及此,孟西华脑中灵光一闪,骤然想到,那天在子午谷,当高锦珂听闻他要亲上华山割了汪桐瑜的脑袋,想都没想就给他下跪磕头,恐怕冲的不是他孟西华,而是他手中的这卷残棋谱。
或许,这一切的一切从头至尾都是高锦珂亲手设计的连环套。
孟西华的思路渐渐变得清晰起来。假如他是高锦珂,他会如何设计这一连环套?
首先,他得确认汪桐瑜的手上确实有这么一卷残棋谱。其次,他得利用汪桐瑜贪婪的个性,悄悄把高锦瑞运送翡翠原石经过子午谷的消息,通过“冷月轩”的褚大老板透露给汪桐瑜。再次,等汪桐瑜成功得手后,他会以苦主的身份找到汪桐瑜,打着为兄报仇的幌子,杀了汪桐瑜,把汪桐瑜身上这卷残棋谱据为己有。
至于孟西华,只不过是恰逢其会,成了高锦珂整盘计划中的一颗可用可不用的棋子而已。有孟西华的臂助,高锦珂的整盘计划实施起来会更加快捷。没有孟西华的帮助,高锦珂的整盘计划实施起来虽然会曲折一些,但最终的胜利者仍旧非高锦珂莫属。
事情的发展不正是这样吗,在孟西华的强有力支持下,汪桐瑜被野蜂给蛰死了,高锦珂在汪桐瑜死后打着给兄长报仇的旗号,扛着汪桐瑜的尸体来到长空栈道,轻而易举的就得到了原本属于汪桐瑜的这卷残棋谱。
若非宁小小多了个心眼,指使孟西华暗中盯梢高锦珂,那高锦珂亲手设计的这一系列计划就会完美收官。
难怪孟西华和宁小小连续几天来,始终无法在高锦珂的身上找到哪怕是一丁点的破绽,敢情高锦珂的目标是汪桐瑜身上的这卷残棋谱,而不是他孟西华。
破解了多日来憋在心中的疑团,孟西华顿时感觉身体清爽了许多,嘴里哼唱着昆曲小调,踏着月光返回镇岳宫。
见到孟西华,宁小小走上前小声问有什么发现。
孟西华咬着宁小小的耳朵,把前后经过简单叙说一遍,笑道:“媳妇,你的判断是正确的,咱们对高锦珂的怀疑确实是武断了些。”
宁小小问:“你确定高锦珂接近咱们的目的,就是为了那卷残棋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