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婕闻言突然想起五个人抓野蜂时的情景,问道:“大嫂,你是不是把野蜂特别喜欢的那种液体,涂抹在了赤链华游蛇的身上?”
宁小小点了点道:“正是。我把蝴蝶最喜欢的液体涂抹在赤链华游蛇的脑袋上,又把野蜂最喜欢的液体涂抹在赤链华游蛇的身上和尾巴上。同时,为了逼迫汪桐瑜在接受测谎的时候必须抓住蛇,我又故意讲了那个印度牧师用魔驴测谎的故事。
“其实,即便汪桐瑜在接受测谎的时候,没有胆子抓住赤链华游蛇的脑袋,他也不会死的。是他自作聪明,非要把沾满野蜂最喜欢液体的右手揣进胸口,这才导致野蜂群闻到气味后疯狂地往他怀里扑。这正应了那句老话,天作孽犹可恕,自作孽不可活。”
返回客栈,宁小小服侍孟西华睡下后,拿出那卷孟西华从高锦珂手里抢来的残棋谱,坐在灯下仔细研究。
大约研究了一个多小时,宁小小终于发现了其中的问题。
残棋谱上记录的残棋,黑白双方各弈了一百二十九手。从布局来看,双方势均力敌,旗鼓相当。但令人奇怪的是,棋面上竟然出现了六个连环劫。
倘若找两个棋力相当的人,从第一百三十手接着走下去,尽管后面的局势千变万化,但结果只能有一个,那就是和棋。
因为按照围棋规则,当对局中同时存在四处有关全局胜负的劫时,称作“四劫循环”或者“四劫连环”。在对弈双方互不相让的情况下,一般会作和棋处理。
宁小小心道:看起来这盘残棋是有人故意摆出来迷惑人的。不过孟西华的分析是正确的,既然汪桐瑜、高锦珂以及那个孟西华嘴里的小玉姑娘都对这卷残棋谱感兴趣,那就证明这卷残棋谱的背后一定隐藏着一个巨大的秘密。
宁小小知道,古时候科技不发达,人们在书写保密书信的时候,一般会利用植物的果汁,比如柠檬汁、番茄汁、洋葱汁等在白纸上写字,晾干后白纸上不会留下任何痕迹。
需要读取白纸上的信息时,可以把白纸拿到点燃的蜡烛旁边加热烘烤,这时候棕色的字迹就会从白纸上显现出来。
还有一种办法是用明矾水书写,读取信息的时候只需把白纸放在水里。因为明矾不吸水,所以用明矾水书写过的地方就会显现出白色的痕迹。明朝抗倭名将戚继光,就是用明矾水来书写密信的。
想到这里,宁小小先用水打湿了残棋谱的一个角,没有发现有任何变化后,她又把残棋谱展开,靠近点燃的蜡烛加热烘烤。大约一分钟过后,还是没有发现有什么异常。因此,宁小小猜测,残棋谱隐藏着的秘密很有可能不在棋谱之外,而在棋谱之内。
于是,宁小小找来纸和笔,在纸上分别画出白棋的落子顺序以及黑棋的落子顺序。这时她发现,当她用线条依照落子顺序,把画在纸上的白子和黑子连接起来的时候,纸上出现了类似高山一样的数座山峰。
看起来,纸上出现的这些山峰才有可能是残棋谱背后隐藏着的秘密。既然如此,为了防备万一,宁小小立刻取出针线,剪下一块纱窗布,用黑、红两种棉线用刺绣的方法,在纱窗布上仿制了一份残棋谱。
当宁小小手拿针线绣完最后一针,窗外传来一声鸡鸣。宁小小抬头望了一眼窗外微露的晨曦,把两份残棋谱收好,和衣躺在孟西华脚下,抱着孟西华的双腿嘴角含笑,安然睡去。
也不知睡了多长时间,当宁小小睁开眼睛的时候,竟发现自己躺在一辆缓缓行进的厢式马车中。她翻身坐起,掀开左边车窗窗帘向外看去,却见不远处缓缓流淌着一条大河,从河水颜色以及河面的宽度猜测,应该不是黄河,更像是渭河。
果然,一个洪亮的声音骤然响起:“孟兄弟,再往前去就是潼关古城了,要不要进城休息休息。”
孟西华答道:“高先生,等到了灵宝再休息吧。”
潼关?
宁小小没想到自己这一觉竟然睡了这么久,她更没想到,孟西华居然如此体贴,为了让她多睡一会儿,特意给她雇了一辆厢式马车。
宁小小把脑袋靠在车窗边,用一双妙目凝视着孟西华端坐在马上挺拔的背影,心里暖暖的,甜甜的。
她真的感谢老天爷,若不是老天爷把孟西华这么好的一个男人送到她的身边,她此刻还在遂宁,过着永远没有盼头的日子。她的父母还被拘禁在一片巴掌大的空间,直到老死也不可能再走出那个空间一步。
人的命运真的很难说,一个月前,在宁小小还没有遇到孟西华的时候,她感觉自己仿佛生活在炼狱中,痛苦不堪,了无生趣。
可自从嫁给了孟西华,宁小小感觉自己一下子从炼狱步入了天堂。在天堂里,她活得很开心,很自在,很充实。她骤然感觉,她就是那个天底下最幸福的女人。
眼前发生的一切,不恰好证明,她的感觉是正确的,她看人的眼光是精准的,她的选择是成功的。
到得中午时分,厢式马车缓缓驶进灵宝县城。
车帘挑开,孟西华钻进车厢,把宁小小横抱在怀里,一跃下地。
走进一家路边的小吃店,孟西华吩咐掌柜的打来一盆热水,从背囊里取出一块擦脸毛巾,在热水里打湿毛巾拧干后,坐下来在众目睽睽之下服侍宁小小洗漱。
宁小小很享受这般被宠的感觉。于是,洗漱过后,她嘤咛一声,扑进孟西华怀里,送给孟西华一个香吻。
不多时,酒保将饭菜端上,众人吃过中饭继续赶路。
华灯初上,一行人抵达洛阳。
入住客栈吃晚饭的时候,高锦珂特意坐在孟西华身边,悄悄告诉孟西华,说他在无意中发现了暗藏在那幅《江亭山色图》里的秘密,问孟西华有没有兴趣一起瞧瞧。
孟西华闻言心下一凛,心道:看来小小的判断是正确的,那幅《江亭山色图》果然有疑点。好,既然高锦珂主动跳了出来,那就看看他究竟想耍什么花招。
一念及此,孟西华笑问:“高先生,你说的秘密莫非隐藏在倪瓒题写在画上的那首诗中?”
高锦珂摇了摇头小声道:“不是倪瓒题写在画上的那首诗,而是另外一首诗。”
“另外一首诗?”
孟西华假装吃惊地问道:“高先生莫不是在诓骗孟某,那幅《江亭山色图》里只有一首题诗啊。”
高锦珂故作神秘地解释道:“恩人,高某骗天骗地骗双亲,也不能骗您啊。实不相瞒,隐藏在那幅《江亭山色图》中的第二首诗不是用黑墨书写的,而是用密写药水书写的。”
“密写药水?”
孟西华听后故意装作很感兴趣的样子,急切地问:“高先生是指古时候用来书写秘密信件的那种密写药水?”
“没错。”
高锦珂用力一拍大腿,笑道:“恩人,毋庸置疑,但凡是用密写药水书写的文字,必定有其隐蔽性。因此,高某认为,这首用密写药水书写的诗里,肯定隐藏着什么天大的秘密,否则倪瓒也不会用密写药水把这首诗留在他的画作里了。”
“等等。”
孟西华打断高锦珂,思忖片刻,恍然道:“高先生,孟某明白了,倪瓒的这副《江亭山色图》之所以值两万大洋,应该和这首倪瓒用密写药水书写的诗,有着莫大的关联。对不对?”
高锦珂用力点了点头道:“完全正确。”
“那还等什么。”
孟西华放下手中的筷子,站起身道:“走,看看去。”
走进高锦珂的房间,高锦珂先是鬼鬼祟祟地插紧房门,而后从行囊里取出那幅倪瓒的《江亭山色图》,展开后放在桌上,指着画轴右下角五颗树木的顶端,说道:“恩人,那首用密写药水书写的诗就在五棵树木顶端的空白处。”
孟西华拿起画轴仔细瞧了瞧,问:“在哪里,孟某怎么什么也看不到?”
“恩人莫急。”
高锦珂点燃蜡烛,手拿画轴靠近烛火,上下左右移动着画轴,用烛火烘烤着画轴上那五棵树木顶端的空白处。
渐渐的,空白处出现了几行小字。孟西华开口念道:“北斗七星摇光南,鹿韭花开四月天。”
读到这里,孟西华把双手环抱于胸,一边用手抚摸着下颌,一边假装思考这两句诗隐藏着的秘密。心中却在寻思:李志常去世的时候,元朝还没有建立,而倪瓒生活的年代却在元朝末年和明朝的初年。
这副《江亭山色图》是倪瓒七十二岁所画,那时候元朝刚刚灭亡不久。从时间上推算,从李志常去世到倪瓒绘制这副《江亭山色图》,中间隔了差不多一百二十年。按理说倪瓒是没有机会得到这首李志常带到坟墓里的诗的。
可从字迹辨别,这首用密写药水书写的诗,分明又是倪瓒的字体。奇怪,难道说这首被李志常破解了一辈子都没有办法破解的诗,在当时的流传范围竟然如此的广泛。
不可能,绝不可能。
孟西华很快推翻了自己的这一猜测,盯着画轴右上角那首倪瓒用黑墨题写的诗非常仔细的阅读几遍,终于找出了其中的破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