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英从不怀疑雅先生的判断,因为他清楚这个人的智慧。“依先生看,掳走卜祥的会不会仍是于家的人?”
“不太像。”雅先生摇摇头,“如果此人真是雷千里,或者是与他相关的人。大将军,你难道忘了雷千里和于家的深仇大恨,他怎么可能去帮助于家。”
“这么说唤龙山突袭我们的人不是于家?”慕容英问道。
雅先生哈哈一笑,他的笑声却透着无尽的苍凉,好像这笑声在掩饰着他心中脆弱的地方。“蛮荒战士可以动之以利,明月十三楼却难做到,特别是南宫霸,他不可能和于家有什么瓜葛。”
“这点与我的看法不谋而合。于家三兄妹,于春是个莽夫,不足为虑。于贞贞虽是玲珑心窍,但身处深宫,行动受到限制,又是女流之辈,也不难对付。可怕的是于太,这个人城府极深,想当年……”慕容英似乎不愿提起往事。
“所谓知己知彼,百战不殆。我们的当务之急,必须尽快查出七色旗另外五位令主的身份,让他们从暗处转向明处。至于那盏神秘的红灯,是不是雷千里,我们也得弄明白。我有一计,不用我们动手,可以先探探于太的虚实。”雅先生站起来,走到慕容英身旁,附在他耳边低语了几句。
左丞府,于太正舒适地斜靠在一张躺椅上,懒洋洋地晒着冬日的暖阳。几个美姬簇拥在身旁,丝弦管乐,吟诗唱词,一派既文雅又热闹的场景。
于太是个懂得生活享受的人,年约五十岁,精心修剪过的短须略显苍白,脸上却如女人般圆润光滑,健硕的身材没有一点老态龙钟的模样,一双鹰目在美姬们身上转来转去,欣赏着她们的美丽。
二十年前,当萧天还只是前朝的一个贡生时,他就觉得此人不一般。他犹记得萧天第一次来于府时,意气风发地问他,你相不相信我会成为状元郎?他当时就震惊这个少年的胆魄与锐气,绝非池中之物。
他决定不耻下交,并说服父亲将妹妹下嫁给萧天。人生本来就是一场赌博,如果安于现状再辉煌的豪门巨族也迟早烟消云散。
于太的眼光没有错,他看中了萧天,只有萧天有能力将他们于家的辉煌再延续下去。在萧天几次兵败最困难的时候,他没有丝毫犹豫,变卖所有家产助其东山再起。果然萧天成功了,同样也意味着他的成功。
于家仍然是南幽国第一大家族,甚至比以前更辉煌。可是现在于太察觉到了危机,那个人就是慕容英。太子之位的归属决定了两个家族最终的命运,成与败一线之间,他必须用他的鹰眼再次挑战未来。
用什么受惊的马去害死萧逸,这种幼稚的计谋于太是不赞成的。要么不干,要干必须令敌人一丁点机会都没有。但他拗不过于贞贞,于贞贞不像他耐得住性子。果然,偷鸡不成蚀把米,主动转为了被动。偏偏那个愚蠢的弟弟于春又火上浇油,灭了卜祥满门,使情形变得更加严峻。出动七色旗确属无奈之举,七色旗是他手中最重要的王牌,却只能暴露在慕容英面前。幸好他只派出了两人,某些东西越秘密才能出其不意。
当于太接到韩聪的报告时,他的忧虑更增添了几分,又出现了一个神秘的势力,这个势力与他是敌是友,目前完全不清楚。可于太是个聪明人,忧虑并不能解决问题,反而会影响自己的判断力,他让自己充分松弛下来,这样才能有冷静的头脑去分析。
轻松愉快的气氛被一阵急匆匆的脚步声打断,于府管家于忠低头快步走到于太跟前,附在耳边道:“龙卫统领陈正来了。”
于太一惊,霍地从躺椅上站起来,手一挥,那些美姬立即停止了动作,有序地退往后院。
“陈正来干什么?莫非是皇上的授意,发现了一些蛛丝马迹?”于太嘀咕着。
陈正一身团花官袍,斜挎腰刀,威风凛凛地出现在门前,他的身后是一队整肃有序的龙卫,个个精神抖擞,气宇轩昂。
陈正身为龙卫统领,官阶虽只是一个正三品,但他是皇帝最亲近最信赖的人。于太官居文臣之首,也急行几步亲自相迎。
于太露出亲切的笑容,“陈统领真是贵客,请进大厅奉茶。”
“不必了。”陈正摆了摆手,尽管身居要职多年,却没有染上一些官场的圆滑。在南幽国,陈正的铁面无私是出了名的,除了皇帝,他不会给任何一个人好脸色,即使这个人贵为皇帝的大舅爷。“下官此来,专为请教大人一个问题。”
于太当然清楚陈正的禀性,脸上没有一丝不快。“请说,老夫洗耳恭听。”
陈正一举手,身后的龙卫一列排开,人人单手扶着刀柄,一派肃杀的气氛。于太耸了耸眉毛,却不动声色。
“今晨下官接到京兆尹何大人的奏报,昨夜三更卜祥府邸又发生一场激斗。下官陪同何大人一起去现场勘查,看到遗留了二十具黑衣人的尸体,那些人全部为暗器所伤。下官仔细搜查之下,在一个尸体上发现了这个。”陈正说着拿出一块铜制的腰牌,正面刻着“于”字,反面镂着些细致的花纹。“敢问左丞大人,这是否为府上之物?”
“有这等事?老夫一向操劳国事,对于家务甚少过问。于忠!”于太呼喊一声,于忠走上前来。“你认真辨别一下,是否为本府之物?”
于忠答应一声,从陈正手中接过腰牌,反复看了几遍,答道:“正是出入本府门第的腰牌。”
陈正一拍手掌,只见几个龙卫又抬着一副担架出来,担架上是一具尸体,上面盖着白布。陈正掀开白布,是个黑瘦汉子。“这人可是府中之人?”
于太瞟了一眼,干笑道:“不瞒陈统领,老夫府中家丁约有好几十位,这些人老夫平日也不大常见。于忠是本府管家,他应该可以辨识。”他朝于忠使了个眼色,于忠走到担架前。
“禀老爷,这人诨号叫傻七,上个月才招募到府中。”于忠垂首答道。
“傻七?他没有真名吗?”陈正继续问。
“回统领大人的话,这个人一向有些疯傻,只在厨下帮忙干些杂活。小人一向可怜他,倒不曾问过他真名。”于忠恭谨地答道。
“既如此下官倒有些好奇,这个人怎么会出现在卜祥的府邸,还横遭惨死。”陈正正色道。
“有可能是老夫御下不严,致使府中鱼龙混杂,竟还隐藏着这等强盗。于忠!”于太叱喝道,“以后府中招募家丁,一定要事先查清楚身份来历。”
“大人,下官还有个不情之请。”
“陈统领但说无妨。”
“为了防止大人府上还隐匿有宵小之徒,下官想搜寻一番,当然绝不致惊扰府中内眷。”
“不知陈统领可有皇上圣谕?”
“这倒没有,不过皇上责令下官,务必查清楚卜祥的下落。”
“老夫虽无功于国,好歹也是个一品正堂,让人随便搜查老夫府邸倒有些脸上挂不住。不过,老夫为证清白,倒愿意配合陈统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