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逸连忙转过头来,看到梅玉都陪着一位儒雅的年轻人走过来。年轻人躬身一礼,“殿下也在。”
这个儒雅的年轻人萧逸有过几面之缘,他就是李道君唯一的门生唐子期。唐子期是京城有名的大才子,出身于书香世家,其父曾在两朝为官,前朝时为李道君的侍读,可惜英年早逝。唐子期为人狂放不羁,多与文人墨客交往。自梅玉都来京后,两人惺惺相惜,常在一起交游。
萧逸也素喜与文人交往,含笑道:“唐世兄这次是纵歌夜水,还是踏马南山?”
“我这些懵懂丑事,殿下也知道了。”唐子期意外地脸红起来,“春闱在即,那些少年往事真是不堪回首。我这次本来特邀梅兄和世妹欲往沧月楼一醉,提笔赋诗,一展才情。殿下才名,也是名满京都,如不见弃,就请提点一二如何?”
萧逸见梅若霜也在受邀之列,哪有不愿意之理,遂欣然答应。
一行车马至沧月楼下,沧月楼是神州三大名楼之一,位于夜水之滨,楼高五层,乃前朝李正祥时所营建,历经百年风雨。文人墨客多喜登沧月楼,俯瞰夜水盛景,凭古吊幽思,发天地悠悠之感慨。楼中多有历代诗人题咏之匾额,龙飞凤舞。
许多游客见德王亲临,皆主动避让,慕容婉为护萧逸安全,令武士把守住楼口,暂不准闲杂人士登楼。
在第三层,唐子期早令家丁备了些精致的酒菜,旁边还放着一个小几,纸墨笔砚铺陈其上。萧逸背负双手在楼头眺望,夜水河像一条白色的缎带蜿蜒回转,千帆竞渡,一派繁忙。
梅若霜令侍女小青带着焦尾琴,在楼头一隅焚香抚琴,雅奏助兴。
梅玉都先端起第一杯酒,“殿下,唐兄,我们是作诗还是填词?”
唐子期犹豫了片刻道:“诗以咏志,词多达情,令妹精通音律,就以填词让令妹度曲,岂不更加美妙。不知殿下以为如何?”
萧逸对诗词涉猎并不广,但此刻他的眼中只有梅若霜,词作更容易让梅若霜用琴音展现才情,点头道:“就听唐世兄之意。”
唐子期将面前之酒一饮而尽,“唐某忝为主人,抛砖引玉,先行献丑了。”说着走至小几旁,提起毛笔在纸上一挥而就。
众人上前看时,是一首《雨霖铃》:月幽如梦,星繁似情,春夜驰骋。回眸往事烟雾,把酒言欢哽咽语。一路高歌泪眼,却行单只影。不怨遥途伤别情,只恨狂风吹月梦。有情自古多寂寞,又谁知胜过无情痛。白首甘于沉落,空留下满腔心病。万事悠悠,应是少年放浪狂性。便仅剩一脸憔悴,也有男儿姓。
写毕,唐子期将纸递给梅若霜,让琴音演绎这首词的意境。梅若霜不愧是九音先生的弟子,不假思索,琴音便如水银泻地一般。众人听来,幽怨中自带一股豪气。
萧逸抚掌大赞:“好一句应是少年放浪狂性,这倒极合唐世兄的为人。”
唐子期淡淡一笑,“词者或不达意,但琴音清越,高妙,高妙!梅兄,该你了。”
这句话含有挑战的意味,皆因两人都是本次会试夺魁的有力竞争者。梅玉都也饮干一杯酒,略加构思,提笔写了一首《乌夜啼》:无言听鸟啁啾,对含羞。眺望春江落寞锁清流。倚红翠,谁人醉?独罢休。自有闲情逸事在心头。
这首词节奏较为欢快,隐含对此次夺魁信心十足。萧逸却对那句倚红翠谁人醉产生了疑虑,红翠当然指的是梅若霜,但以兄长的口吻倾诉这种话似乎过于轻薄。
梅玉都双手捧笔呈给萧逸,“请殿下赐一墨宝如何?”
萧逸本不擅此道,见两人各有才思,特别是见到梅若霜抚琴的模样,不禁遥想起夜水游船上的那个夜晚,情思喷涌而出。他接过笔,一气呵成,是一首《蝶恋花》:新月清霜沾玉手,笑面如花,俏立盈盈袖。脉脉含情佯蹙柳,香腮似醉半低首。足踏凌波梅曲奏,为伊来时,消得容颜瘦。只恐春风相伴后,依依梦里空怀首。
情意绵绵,唐子期和梅玉都看的一呆,他们只听说萧逸喜结交文人雅士,潜意识里认为萧逸是个附庸风雅的富贵王爷,哪里知道萧逸才思敏捷。梅若霜看罢此词,更是心潮澎湃,真是那种含羞半低首之态。
唐子期惊叹道:“幸亏殿下不与我们这等碌碌学子同堂应试,否则以殿下之才,不是我说奉承话,以此词度之,状元非殿下莫属。”
萧逸谦逊道:“闲情偶寄而已,真正的人才是那些对国家发展有帮助的人,填词作曲毕竟是风雅余暇。”
唐子期是个直抒胸臆之人,萧逸远不是那种不学无术的纨绔公子,心中升腾起佩服之意,诚邀萧逸入席。三人推杯换盏,谈笑风生。
忽闻沧月楼下传来一阵争吵之声,唐子期皱着眉头道:“是哪个不知趣的人,我去看看。”起身离席,从楼窗望下去。
一个身穿蓝衫的年轻人牵着马与守在楼口的王府武士在争论,年轻人大声道:“沧月楼是名胜古迹,为什么我就不能上去?”
武士叱喝道:“我们王爷正在此宴客,闲杂人等一律不准登楼。”
年轻人冷笑道:“真是天大笑话,这沧月楼又不是皇家私产,你们王爷如此霸道横行,看来也不是什么好人。”
这话说的很重,几个武士上前准备擒拿这个年轻人。萧逸也走近楼窗,大喝道:“住手!你们退下。名胜古迹人人皆可登楼参观,本王平常是如何吩咐的。”说着朝年轻人拱手道:“这位兄台,属下无状,冒犯了兄台,请上楼一叙,我再致歉意。”
年轻人仰望着萧逸,眼眸闪动,把缰绳抛给一名武士,洋洋洒洒地登上楼来。
即至登上三楼,萧逸定睛细看,年轻人唇红齿白,顾盼生辉,一身精致的蓝色长衫,浑身英气逼人。萧逸觉得此人有些面熟,但又忆不起在何处见过此人。
守在楼梯口的慕容婉手中长剑一拦,意思是要搜身检查。年轻人卓然而立,一双眼睛挑衅似的盯着慕容婉。慕容婉也不甘示弱,秀目狠狠地瞪在年轻人脸上。
萧逸赶紧上前,制止道:“表姐,不可无礼。”
慕容婉冷笑一声,长剑垂下,仍站在年轻人三尺距离内,似乎在防备着什么。萧逸笑道:“这位兄台高姓大名。”
“宫南,从东方来。”声音很沉。
“有缘千里来相会。宫兄,请共入席一叙,顺便介绍几位朋友相识。”萧逸热情地道。
宫南扫了唐子期和梅玉都一眼,目光又落在梅若霜身上,冷冷地道:“没兴趣。”
见宫南一副目中无人的样子,唐子期心头早窝了一团火,闻言冷笑道:“果然是乡野草民,毫无教养。”
宫南面色一变,却没有反驳,扭头便走。
萧逸在身后叫道:“宫兄……”
宫南仍没有回头,不久就听到一阵马蹄声。这个人来的快,去的也快,显得神秘莫测。
回程的马车上,萧逸在喃喃念着:“宫南,宫南……”
慕容婉偏头一笑,“殿下还在想着这个人?”
“是啊,我觉得这个人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熟悉感,似乎在哪里见过。”
“你难道没有注意到她是女扮男装。”
“女扮男装?你是说她是个女子。”
“你们男子就是粗心大意。从她一登上楼来,我就知道她是个女子。”慕容婉信心十足地道,“一个女子无论怎么改装,她都免不了有些爱美的潜意识,她的身上熏了一种女子才有的淡香。后来我又认真观察了她的面容,她有耳洞,没有喉结,还有她故意暼着气说话。”
(特注:此章中三首词乃作者涂鸦之作,没有翻阅韵书,可能不符合词作要求,请见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