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智茗在这栋楼附近躲着,只露出半张脸,目不转睛盯着一楼入口处。
她是有想过跟着上楼,亲眼看着翟家年被梁润痴暴打。
看着他落一个当初他们夜总会保安的下场,去医院躺个几个月,甚至于终生残废,那就太过眼瘾了。
可她不敢。
真跑上去的话,要跟着被打,那不惨了?
关智茗可不相信梁润痴他们不打女人。
只能守在这儿,等梁润痴他们出来,再看会不会来救护车,把翟家年用担架抬下来。
若能看到那样一幅画面,也算值得了。
她这一等,就如愿以偿,等到了梁润痴与夏北斗两人。
也等到了翟家年——
“诶?“
关智茗瞪大眼睛,陡然发现两道身影狂冲而出,快得融入了影子。
然后又是一道血影,从后面追了出来。
嗖嗖嗖!
关智茗清楚的看见,半身是血的梁润痴,扛着同样半身是血的夏北斗,一口气跑到他们车前,就要拉开车门。
接着全身是血的翟家年,怀着一股惨烈的气势,冲袭而至!
“来不及上车了!“
梁润痴果断地扛起夏北斗,一个闪身,继续狂奔。
翟家年没有丝毫停顿,抵达后,与汽车直线冲撞。
轰隆一声,车门凹陷,玻璃炸裂,甚至于整辆车都是一个侧翻。
在它侧翻的同时,翟家年已经跳到它上面,直接跨越而过。
哐、哐、哐!
废铁磕绊,伴随着嗤啦的摩擦声。
火光乍现,然后冒烟,汽车的防盗警报音,这才呜呜呜的叫起来。
而翟家年与梁润痴两人,已经彻底消失于关智茗眼前。
“呃,呃,呃……“
关智茗喉咙里发出怪异的声音,张大嘴巴,下巴都快要掉到地上,全身剧烈颤抖,如同电击。
“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的天啦!“
这还是人吗?还是人吗?还是人吗!!!
这么可怕的破坏力,简直就是妖怪啊!
无论是翟家年还是梁润痴,其实都有发现关智茗的窥视。
只是这时候,他们都没那个心情去理会这样一个无关紧要的小角色。
他们只有唯一的念头。
梁润痴的念头是逃,逃脱翟家年的魔掌,逃脱笼罩而来的死亡阴影。
翟家年的念头自然是追,一定要追上他们,送他们上路。
相对而言,他最恨的,应属夏北斗。
梁润痴虽然咄咄逼人,强行动手,但却只是跟自己正面对抗,生死搏斗!
夏北斗呢?
一个练过武功的男人,却要挟持苏问河这样一个无辜的弱女子!
来逼自己分心,甚至于就范,以便被梁润痴杀死。
他既伤害了苏问河,也想要自己的命!
如此卑劣无耻,不杀实在对不起人。
更别说他拿着刀连着追砍苏问河以及已经身受重伤的宁真知,这也是一项死罪好吗?
当然,翟家年肯定会选择性遗忘苏问河砍了夏北斗一刀。
而且夏北斗一开始不挟持苏问河,保持着绝对的旁观姿态,苏问河也不可能去砍他——
刀还在翟家年的手上呢。
或许那样的话,梁润痴已经被翟家年给砍死了。
毕竟,翟家年空手,都能打得梁润痴喘不过去,有刀在手,砍死他又算得了什么?
翟家年接连爆种,又旧伤复发,流血过多,一阵虚弱。
以至于他跑起来的速度,远不如正常状态。
梁润痴受伤、心怯、之前的战斗也同样消耗了大量体力,再加上扛了夏北斗这个累赘,速度也同样不如平日里。
双方一后一前,追杀与逃窜共舞,引来无数人的侧目。
常人狂奔时若敢开口说话,只会让速度降下来,且白白耗费更多的体力。
翟家年与梁润痴却是能够打破这一规律。
故而,梁润痴一边急行,一边开了口:“兄台武功之高,令我甘拜下风。我也甘愿认输,可否就此罢手?“
“罢你麻啦嘎比,今天你们必须死!”翟家年毫无风度地大骂。
“我会劝说小师弟安心坐牢,并劝夏家不再与你为难,可否就此罢手?“
“滚犊子,我会怕夏家为难?他夏家是什么东西!“
“事情闹得太大,总归不好,除了夏家,我师门长辈武功之高,超凡入圣,你若执意杀我,就会面临他们的报复,你挡不住的。
“那就同归于尽好了,我都不怕,你又怕个球?停下来吧!“
“唉,真是一根筋啊!”梁润痴已然无言以对了。
穿过茫茫人海,跨越拥堵的车流。
两人灵活的身躯,如海中的鳗鱼,任何前方的障碍物,都无法成为真正的障碍。
广场上,有几个青年在劲爆音乐中尬舞,迎来围观群众阵阵喝彩。
他们挥洒着青春热汗,一边跳,一边不屑地瞥向另外一边声势浩大的中老年广场舞。
有人倒立,单凭双手支撑身体,翻来滚去,也有人戴上头盔,翻过来飞速转圈。
就在这个头盔男转圈的那一刻,梁润痴携着夏北斗直冲而入,与他擦身而过。
这头盔男吓了一跳,正要停下。
翟家年便又从他身边经过,还不小心触碰了他一下。
一股巧劲儿被翟家年瞬间以冲撞力转化,以至于他转得更快了!
正因为转化得及时,这人不会受伤,只会再被吓一大跳罢了。
等到他终于停下,与其他人起身眺望时,翟家年与梁润痴又已消失在他们视线当中。
他们只看到,几个被撞倒的路人,还有整齐队伍被完全搅乱的广场舞大军。
震耳欲聋的音响戛然而止,已然被梁润痴撞得解体。
“快啊,快啊,他越来越近了!”夏北斗惊恐之极地大叫。
他脑袋倒立,充血到皮肤麻痹,一阵胀痛,耳边风声赫赫,伴随各种各样嘈杂的声音,更叫他脑袋嗡嗡作响。
然而一切外在因素,都完全影响不了他关注着翟家年。
可以说,他有生以来,还是第一次这么认真,认真观察自己与翟家年之间的距离。
他想到了小学的数学题。
小明以时速多少多少公里的速度与小强以时速多少多少公里的速度同向而行,两人起始位置相距多少多少米,问需要多长时间小明能追上小强——
曾经还觉得这种数学题简直白痴,小明小强能跑那么快吗?
然而现在,翟家年和梁润痴,就能跑得这么快!
上帝啊,救救我啊!
不能让他追到啊,追到了就会死好吗?
为什么连小学的数学题,都要出得这么残酷?
为什么今天晚上自己要这么冲动,跑去招惹翟家年这种恐怖的非人物种。
他成云圣的死活……关自己鸟事啊!
呜呜呜……夏北斗想哭。
梁润痴的心也在不断下沉,翟家年如此锲而不舍地追杀过来,速度居然要快自己一点点。
如果不想办法,就这么干跑下去,下场实在堪忧。
那么应该怎么办呢?
“我应该把夏北斗给扔了吗?”他这样想。
弃车保帅嘛,人之常情啊!
平日里像夏北斗这样一百多斤的负重,就跟玩儿似的,根本不受什么影响,照样跑得飞起。
可现在不一样啊!
已经快到极限了。
这样的情况下,一百多斤,真的很重好吗?
“我只要扔了他,就能甩脱那个家伙了,就不用死了!“
“或许我扔了他,那个家伙就会停下来杀他,我就可以趁机彻底甩脱……“
就在梁润痴打算将想法付诸行动的时候,他忽然一瞥广场边缘。
那里有人在摆地摊。
那里的人,都因跳广场舞那些人的骚动,朝这边观望。
一群没有什么特别的眼神……
“不对,那个眼神!“
梁润痴捕捉到了一道细微的眼神波动,与其他人不同。
这是一种“看到熟人”的眼神!
即便是普通人,在前面走,后面有人看着他,他都有很大程度若有所感地觉察,然后回头。
而像梁润痴这样的人,更是对别人的眼神,有着非常敏感的觉察程度。
谁无意看他,谁在刻意看他,都能轻松区分。
是陌生人的眼神,还是认识的人的眼神,也都可以分辨。
听起来很玄,但在他这种人的“世界”里,却是真真实实的存在。
他甚至已经分辨出,那投来的眼神,其实并不是在看自己,而是——
在看翟家年!
那边有认识翟家年的人!
“赌一把了!”梁润痴并没有直接转向那边,不然铁定会被翟家年提前斜进阻隔抓住。
他继续压榨自己的劲力,向前,向前,再向前!
要说摆地摊呢,确实算是影响市容,也影响了某些市民的便利。
所以才会遭到城管的打击。
但这摆地摊呢,又是一种养家糊口的方式,有的人若是离了它,一时间或许连吃饭都成问题。
梁慧珍便是一个摆着推车小吃摊位的劳动者,人家下班后的夜晚到广场遛弯,使广场热闹起来,便是她的上班时间。
越忙碌,就越有钱赚。
只是摆摊的竞争也大,还要时刻与城管打“游击战”,一不小心,摊位就被没收了——
这也不能怪人家。
因此这一番计算下来,每天的收入,也都叫人犯愁。
好在梁慧珍有一对听话懂事的儿女,并不以摆地摊而自卑,还会在放假的时候主动过来帮忙。
有他们帮助,也不如一个人时那么累,而且有小孩一起表现出辛苦忙碌的样子,也更容易吸引客人——
毕竟,这世上好人还是更多的,富有同情心的人,就算原本不想吃,一看这幅画满,也都可能掏钱买。
当然,身为一个母亲,梁慧珍是不会认可有时候生意的来源,也有自家闺女长得很漂亮的因素在里面。
她要认可这一点的话,就会感到羞惭。
当翟家年与梁润痴闹翻了广场上的秩序时,梁慧珍也和其他摆摊者一样,朝着那个方向侧目。
“哎呀,好多血啊!“
“这是打架吗,好像要闹出人命的样子……“
“他们跑得好快啊!“
等到翟家年他们消失不见,梁慧珍便将这一幕彻底抛之脑后,继续忙活着做事。
别说还没闹出人命,就算真打死了人,只要城管还没来,她都不会提前收摊。
“姐,还看啥呢,帮忙呀!”梁慧珍的儿子喊了声。
他姐怔怔地望着翟家年离开的方向,然后瞥了梁慧珍一眼,压低声音:“小凡,你不觉得刚刚那个人,很像那个翟家年吗?“
“我说老姐,你这是走火入魔了吗?怎么逮着一个人看都觉得是翟家年呢?花痴也没必要到这种程度吧?“
“我没跟你开玩笑,那个身上缠了绷带的,就是翟家年!“
“切,你都说他缠了绷带了,咋能认出来?“
“废话,他脸又没缠绷带!那张脸,我都还记得清楚,是他是他就是他!“
“……我们的朋友小哪吒?“
“滚!“
“你们在嘀嘀咕咕什么呢?是累了吗,累了就到一边玩一会儿吧!”梁慧珍说道。
“啊,没呢,妈,我们没累。”当弟弟的白了他姐姐一眼,说道,“我才不信那个翟家年每次都是在打打杀杀,哪有这么巧的事儿?“
他姐正要说话,忽然惊呼,指着一方向:“他们又回来了!“
当弟弟的闻声望去,就见依旧扛着夏北斗的梁润痴,在围着几栋大楼绕了一个大圈子后,直直地朝这边冲来。
在他身后不远处,翟家年迎风向后,一张血染的面孔在路灯下,显得格外明显。
“卧槽,真的是他!”当弟弟的大叫。
他的名字叫庄思凡,他姐正是庄思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