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二章 叶一茅(1 / 1)伊豆特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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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以为这事就算完了,直到老先生在我家接连住了三天,我才明白这事情并不简单。

我叫他老先生,是出于现在对他的尊敬。

当时他在我眼里不过是个邋遢的老头,一身棉布衣服硬是穿成了油布,脚下踩着两只破鞋,十只脚趾六只露在外面。头顶毛发稀疏,黑白相间,如枯萎的秋草伏在地皮上,还有几根有些精气神的,偶尔随风摇曳。倒是下颚的一撮小胡子油亮的很。

我一开始讨厌他,因为他说我身上,有‘灵’。我那时还不知道什么是灵。

简单讲,为什么我一靠近五婶,附在她身上的黄大仙就不敢作妖。它是怕,不过怕的不是我,而是我身上的‘灵’。

老先生还解释,黄大仙为什么附身在五婶身上,是因为五婶早有重疾,生气衰弱,恐怕命不久矣。

他说的没错,两天后五婶就被送去了医院,检查出了不治之症。

他还说了很多,目的是让爹娘相信他不是个骗子,这样爹娘好放心的把我交给他。

我不以为然,虽然我是爹娘捡回来的,可我从小到大闯了那么多祸爹娘都没把我丢了,怎么会听一个臭老头的忽悠把我送走!

一直到我娘给我收拾好行李,我还不肯相信,他们真的要把我送给这个老头。我当时的心情就跟被地主糟蹋的大闺女一样,委屈的蹲在茅房里不肯出来。

其实我偷偷听了他们的谈话,知道了原因。老头子说我是天煞孤星转世,十五岁之后煞星初成,会克死亲近之人。

爹跟娘即便这样也不愿把我送出去,他们不怕我连累。可是娘怀了孕,她要为自己腹中的孩子考虑。

我不禁后悔。想起来几个月前,是我用针把他们床头的避孕套全扎穿了。所谓自作孽,不可活啊!

就这样,我被他们送给了我讨厌的老头子。

走的时候,我哭得老惨,但并没有反抗,没有死皮赖脸要留下来。我知道,我是爹娘捡的,十二年养育之恩已经大过天,他们送走我,也是天经地义。

我给他们磕十二个响头,然后抹着眼泪,跟着一个邋遢的老头踏上了未卜的前路。

一直走了有十里路,我的眼泪才停下来,定睛往四周瞧瞧,刚走到镇里的集市,还能看到许多脸熟的人。

卖鱼的老李头看见我还跟我打趣,说要把他侄女许给我,我气得拿土疙瘩丢他。他那侄女一地包天罗圈腿,长得跟个怪物一样,打死我也不要。

老头子却笑了笑,说,你一会兴许能救他一命。我不以为然。

说也巧,这老李头今天鱼卖的快,卖光了回家竟和我们顺道。他一路上和我说话我也不想理他,心想幸亏离开了这里,要不真等以后这老李头来我家说亲非要把他侄女嫁给我,我爹娘答应了可就完犊子了。

走了一段路,就到了溪边,要从一座小石桥上过去。这里我来过几次,溪水很浅很清,能摸到鱼。

老李头过桥的时候走路不长眼,被石头绊了一跤,摔了个狗吃屎。人没啥事,就是卖鱼用的秤秤砣飞了出去,掉到了桥下面。

老李头爬起来往桥下看,说也奇怪,那铁疙瘩做的秤砣竟然漂浮在水面上。

我乐得咯咯笑,取笑他:“你这秤砣原来是用塑料壳子做的,这天天缺斤短两乐视能赚不少黑钱!”

老李头被我说的急了,自己也纳闷,这秤砣明明是铁的,怎么会浮在水面上。他看着桥也不高,趴下来伸手就想够这个秤砣。

我又取笑他:“秤砣啊秤砣,你漂着也没用,老李头不会够你个假秤砣用的,要不可就没人买他的鱼喽!”

话音刚落,这秤砣就沉了下去。老李头惊吓地跳起来,声音发抖,说道:“我……我刚在水下看到了一张女人的脸……”

他说完这话,自己像是明白了什么,突然跪下来,给我磕了好几个头,还说要把他闺女许给我。

他闺女可俊得很,方圆十里的人都知道。我喜不自胜,差点让他当场就立了字据。

不过我很纳闷他为什么要给我磕这个头。老头子后来告诉我,那秤砣之所以漂浮是有水鬼托着,老李头只要够了秤砣,就会被水鬼拖下水替命。他看到的那张女人脸,就是水鬼。

而我无意间说的话,被水鬼认为我看穿了它的把戏,阴差阳错救了老李头一名。

我不禁咋舌,心里想着,我和老李头闺女的婚事,说不定还真能成。

老头子很快便打断了我的念想,他领着我继续往前走,一直走到天黑,已经到了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我说我饿的实在走不动道了,他才同意停下,找了个破庙歇息。

我身上带着的干粮就只剩下高粱煎饼了,我娘给我装的一只烧鸡半路就被我给啃了,还分了老头子一半。

老头子在庙里生了火,我嫌热,跑到一边吃煎饼。他把油布上衣脱了,赤膊出去,不到一个小时就回来,手里还提着两条草鱼。

老头叫我帮忙烧火,我屁颠屁颠跑过去,望着两条生鱼流口水。

他用木头支起来一个简单的烤架,把鱼从嘴到屁股穿了个木棍,就开始烤。我心想这样的生活也还不错,明天兴许能搞一只野鸡烤一烤。

好不容易烤好了鱼,老头子却不叫我吃,非要跪下磕三个响头,叫他一声师父才肯给我吃。

我虽不情愿,可耐不住饥饿难忍,给他草草磕了头,又轻声叫了声师父,便抓起烤鱼,狼吞虎咽的吃起来。

鱼的味道不错,就是缺了一把盐巴。

吃饱喝足,我就地躺下来要歇息。老头子躺到我旁边,问我:“你就叫狗蛋?没大名?”

我气呼呼道:“我叫驴蛋!”

“哦!”他捋了把胡子,道:“大名叫驴蛋呀!”

我气得坐起来,一字一字地跟他讲:“我就讲驴蛋,大名小名都叫驴蛋,你说的狗蛋是长在狗后腿子前面的玩意!”

他皱了皱眉头,说:“那驴蛋不也一样,在驴屁股前面耷拉着!”

我虽然生气,但奈何他的话颇有道理,无处反驳。

他咳嗽两声,吐了口浓痰,说道:“我给你取个大名吧,我姓叶,你既然叫了我师父,以后就随我姓,名字呢,就叫前川,遥望瀑布挂前川的‘前川’!”

我没理他,但心想,这‘叶前川’确实是个好名字,顺口。

过了一会,我想起一茬,又问他:“老头你叫什么?”

他没理我,我以为他睡着了。翻个身刚要睡,他又回我,道:“我不是老头,是你师父!”

我忙改口,问:“师父,你大名叫什么?”

“一茅,我叫叶一茅!”他回道。

“哪个茅?一毛不拔的毛?”我又问。

“茅山道士的茅!”

“那是哪个茅?”

“茅房的茅!”

“哦!这我就懂了。”

……

接下来的十天,我们一直在赶路,他说我们要赶去茅山。我问他茅山在哪里,他指了指西南方向。那时候,在我的想象中,茅山,大概就是有许多茅房的山。

这天,我们刚到了一个新地方,公路旁的地界碑上写着‘蔺朐’二字,我后来才知道我们走了十天还没走出山东省,距离老头子说的茅山更是十万八千里远。

我们在马路上碰到丧葬的队伍,老头子定睛瞧了瞧,两眼放光,说道:“走,带你去蹭顿好饭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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