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背起师父就往山下跑，可我不认得路，也没有多少力气，跑到半山腰就累的瘫倒在地上。我心急如焚，把上衣撕碎，想把师父的伤口包扎一下。

师父这时候醒来，摇了摇头，叫我不要包扎了，月光映得他的脸一片惨白。

“前川，这些天跟着师父可觉得遭罪？”

我摇摇头，说：“不遭罪，只是有时候饿得肚子疼。”

“这还不遭罪？”他咯咯笑了两声，却也是有气无力。他叫我扶他坐起来，然后吃力地把自己的破包裹解开。

“你既然叫了我‘师父’，我本该手把手教导你，可我命不久矣，以后的路需你自己走了！”师父说道。

我的眼泪忍不住落下来，呜咽着说：“师父你不能死，你死了我一个人害怕！”

他笑了笑，从包裹里拿出两本破旧的蓝皮书，递给我，说：“这两本书师父留给你，你一定要好好研读！”

我接过书，哭得更惨了：“师父，我没上过学，不识字！”

他猛地咳嗽了几声，叫我低下头来，然后在我脑门上轻轻弹了一下。我知道不是他不想使劲，是他没力气了。

“你个兔崽子，你就是一个个字的认，也要把这两本书都看明白了！”他有气无力地骂道。

我只好答应他。

师父接着又说道：“我这辈子提无数人看相算命，一个人的命数怎么样，我瞧他两眼就能看出来，你也不例外。有几件事我交代给你，你好好听着！”

我郑重地点点头。

“第一件事，我虽不知你的生辰八字，但看你的面相，也断定你是百万人中无一的乱魔命。”

我以为百万人中无一的一定是什么了不起的命数，师父接下来的话摧毁了我的幻想。

“你不可积财、不可娶妻、不可定居、不可与凡人为友、不可心存妄想！若是强求，必定招惹灾祸，记住了吗？”

我木然地答应，内心绝望。

没钱倒没什么，穷日子我也过习惯了；不可定居我也明白，也能接受，大不了以后四海为家。其他的我都能接受，只是这个不可娶妻却让我心中滴血。

我心存侥幸问师父：“这个不可娶妻这一条，师父你是不是记错了？”

师父斩钉截铁地答道：“不仅是不可娶妻，在二十岁之前，你的童子之身也不可破，记住了吗？”

我记住了，也明白了师父的话。我只要坚持到二十岁，虽然不能娶妻，但勾搭勾搭半夜敞着大门的寡妇还是可以的。

师父又接着说：“第二件事，是为师要你替我做的。”他说着，又从包里摸出一个玉戒给我。

“拿着这个，找到茅山！”

“可是师父，为什么非要去茅山？”我问他。

师父笑了笑，费力地抬起手来捋了捋他的小胡子，说：“那是为师的道，为师潦倒一生，连大道的门槛都没能窥见，你继承了我的衣钵，就答应为师的请求可好？”

我茫然地点点头。

师父连连咳嗽，又对我说：“前川，给师父磕个头吧！”

我照师父说的，跪地上‘砰砰’连七八个响头，叫了八九声师父。等我磕完头，才发现师父眼睛已经闭上，脸上带着满足的微笑，已经仙逝了。

我又悲又怕，守着师父，哭了一阵，然后不知不觉便睡着了。第二天天刚亮我就醒了，我把师父背到身上，走到快山脚下，找了个绿草成荫的土坡，用手一把一把挖了个泥坑，把师父葬了。

最后我找了块木头，把手指咬破用用血在木头上写上师父的名字，我不识字，画了个叶子画了个茅房，给他做墓碑。墓碑做好，我又跪在他坟前，磕了三个响头，便收好他留给我的东西，下山去了……

时光倏尔过，飘渺孤鸿影。

一晃就过去了五年的时间，我已经十七岁。五年来，我一直为两件事忙碌着。

第一件事，识字。其艰难程度难以想象。为了弄明白师父给我的那两本书，我几乎每天都要问几十个人。

我留了个心眼，知道这书不能随便被别人看，便把上面的字先记下来，学会写之后写给别人看，请教他们。

人们总是好为人师，即便是一知半解也要卖弄一番，往往一个字我问不同的人会有不同的解释。

就这样，我用了五年的时间，弄懂了这两本书上的内容。

这两本书，一本叫做《观相》，一本叫做《降灵》。

看懂了观相之后，即便只是懂了些皮毛，我也不用乞讨度日了。只要找个集市，摆个摊，支个布告写上‘算命’二字就能赚钱。

一开始人们看我年纪小只当是我是骗子，连摆了三天摊儿也没开张。后来我想了个法子，声称自己天生慧眼，只看手相和面相便可猜出生辰八字。

这样一来，就有人不信就非要试试，我只要小试牛刀，便能使他折服。

观相猜八字的本事是我从《观相》这本书中学到的，十分灵验，具体的方法不可透露。

凭看相这个本事，我不仅能填饱肚子还赚了不少钱。可每次手里拿着钱，我就想起师父的训诫——不可积财，只好忍痛把钱财分给那些乞讨的穷人。意外的名声远扬。

无奈师父又告诫我不可定居，每每刚有了些名气，我就又收拾好了行李，赶去下一个地方。

第二件事，是一件我一想就头大的烦心事。去茅山。

师父临终前交代我去茅山，却没告诉我茅山在哪。我四处打听，问到了一个个疑似的地方，便立刻坐车赶去，可往往是竹篮打水一场空。可这既然是师父的遗愿，我怎么也要努力一番，大不了等我老了我也收个徒弟，这个任务交给他。

五年来，我也回过那个小村子。其实师父死后没多久我便回去了，一路讨饭，赶了三个月的路，终于到了村子。

在村口，我看见娘大着肚子还在地里锄草，一想到我是个天煞孤星，又是个乱魔命，爹娘都是凡人，我不能给他们带来灾祸，只轻轻叫了声‘娘’忍着难过扭头就跑。

另一本书《降灵》我至今没弄明白，里面记载了一些似乎是修行的法门，我按那法门练了练，收效甚微。

有一日，我来到了个小镇子，应该是河南地界，我像之前一样，把布告支起来，吆喝着，看面相算八字。不一会身前就聚集了一群人，只是跟我打趣，并没有真正花钱要我算命的。

我身上一个子没有，赶了两天路只喝了几口水饿的头晕眼花，没心思跟这些人瞎扯淡。

这时候一个模样有十五六岁的小胖子从人群里挤出来，手里拎着一袋包子。他把包子扔给我，说道：“你帮俺算算，俺最近为么这么倒霉，俺没钱，这包子给你，算得准我再请你喝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