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天傍晚。
广武县城的一户普通人家,男人叫金狗,女人叫王氏,一家三口正在收拾东西。
他们原本是代县的百姓,羌胡来时,遭到世家的洗劫,无粮无衣,又被暴民盯上,差一点就熬不过去。
是刘翼出现,带他们回广武县城,给他们吃食、住处、棉衣。
男人金虎曾经几次跟着蒲元大师傅加固城墙,以劳力换取收入。
女人王氏则是加入了妇女营,做针线活,缝制皮甲,赚钱养家。
儿子二狗从此吃喝不愁,整日和广武县城的小伙伴聚在一起玩耍,快乐地生活,甚至加入了儿童团。二狗最崇拜的,一是儿童团团长郝昭,二就是刘县令。
因为大家都说,刘县令是这里的守护神,战无不胜,是他给了大家这么好的生活。
徭役不采取义务制,而是按劳取酬,这在以前想都是不敢想的。
可是今天,代县的米家找了上来,想请金狗一家回代县。
金狗想起从前的遭遇,米家的压迫,以及不顾他们一家死活的洗劫,自然是严词拒绝,直接用扫把把他们赶了出去。
这些个混蛋,以前自己做米家的佃户的时候,欺负自己还不够,现在还想骗自己?
可是不久之后,金狗就从一起做工的工友那里得到一个消息:匈奴、鲜卑、羌人准备兴兵三十万报复,并且扬言要屠城。
金狗吓坏了。
恰逢这时,米家又来人了。
他们说:只要金狗一家愿意回去,就送一贯大钱,三亩良田。
对胡人报复的恐惧,再加上利益诱惑,金狗终于坐不住了,动心了。
米家可是说了:先来先得,后来的自然没有。若是等到羌胡来报复,你就是再想进城,他们也不让你回去。
与几个同样从代县来的工友商量一番,大家便各自收拾东西,准备做第一批回代县的人,以得到更多的金钱和良田。
于是,一家三口收拾东西,比拼速度。
可到了傍晚,突然有几个孩子把二狗叫了出去,又有隔壁的三姑六婆把王氏叫了出去。
金狗不以为意,要离开广武县城了,让女人、孩子和邻居道个别,也在情理之中。
可是当王氏和二狗回来的时候,情况却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两人坐在屋里,一动不动,又一言不发。
金狗大怒:“懒婆娘,怂儿子,你们指望老子一个人收拾,是想累死我吗?”
王氏也不惧,对着金狗说道:“当家的,我们真的要离开广武县城吗?”
金狗不知王氏为何突然改变心意:“不是说好了吗?一贯大钱,三亩良田啊,你个败家娘们不要了?”
哼!
王氏冷哼一声:“说的倒是好听,你也相信?这些地主老爷说的话,什么时候实现过?”
唉!
金狗闻言谈了口气,略有失落地说道:“你以为老子不知道,老子真是为了那一贯大钱和三亩良田?”
王氏反而不解了:“那你是为了什么?”
“你没听说吗,胡人都放话要报复,要屠城了。老子还不是为了你们这懒婆粮和怂儿子的小命。”
金狗说道。
王氏一时无言,却听二狗稚嫩的声音说道:“胡人不可能来的!”
“你这怂儿子懂什么?”
金狗大声骂道。
“哼!我就是懂。”
二狗有些害怕,却是挺起胸膛对抗道:“匈奴老大的儿子还关在广武县城牢里,他难道不要自己儿子了;羌人七个族长都是俘虏,谁带羌人来报复?鲜卑老大和他堂兄弟在抢地盘,根本没有那么多军队来报复。”
王氏一听有理,就帮腔道:“二狗说得对啊。当家的,你想想看,要是你儿子被人绑架了,你敢放开去动人家?”
“你闭嘴!”
金狗吼了一声,却是逼问二狗道:“给老子说,这些话都是谁教你的!”
他是爹,二狗是子,爹还不了解儿子,二狗哪有这种本事,说出这么有条有理的话。
二狗依旧心慌,却假装不怕:“郝昭哥哥说的,怎么了,难道不对吗?”
“对个屁,郝昭也就是个毛头孩子,懂个啥?”
金狗怒骂道,儿子竟敢和自己犟嘴,他当爹的威严往哪里放?
“当家的,儿子说的可不是屁话,你自己想想,是不是有道理?”
王氏帮儿子说道。
“闭嘴,你也要跟老子对着干?”
金狗怒了,孩子反了,女人竟然也敢犟嘴:“信不信老子打你?”
王氏起初有些害怕,随后壮着胆子说道:“你打啊!!你有种就打,我可是妇女营的人,有紫儿姑娘做主,紫儿姑娘身后就是刘县令。他都说过妇女能顶半边天,我难道连说话的资格都没有?”
金狗还是很生气,但是听到刘县令三个字,顿时冷静了不少。
若不是刘翼,他一家三口可能早死了,他心中自然是感恩的。
见到金狗有所异动,王氏顺势继续劝道:“当家的,我们的吃、穿、住都是人家刘县令给的,现在却这么离开,这是忘恩负义啊。我们虽然只是小人物,但也要懂得感恩。”
金狗叹了口气:“我何尝不知道,可是胡人……搬家还不是为了你们娘两。”
金狗生活在雁门郡,深知胡人的凶残,说屠城绝不是开玩笑的。
“我不怕!”
就在这时,二狗再次喊道,声音稚嫩,却很坚定。
“有刘县令在,他会保护我们的。我长大了也要当刘县令的兵,保护刘县令,也保护你们两,保护乡亲们。”
金狗和王氏对视一眼:二狗,懂事了!
王氏又说道:“当家的,广武县城和代县这么近,若是广武县城被破,代县真得可以守得住吗?况且那些大老爷是什么人你不知道吗?他们跑得可比我们更快!”
金狗沉默不语。
半晌,他才唉声叹气道:“容我再想想,再想想!”
……
这一夜,广武县城无数个家庭中,都在发生着相同的事情。
刘翼的归来,让许多人安心不少。
妇女营和儿童团的运作,则是让想离开的人们纷纷冷静下来,仔细思考。
总之,这座城算是暂时安定下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