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逸骑着一匹白色的马,带着一万大军在前奔逃。
潮湿的空气让地面显得有些泥泞,奔逃不远,马儿便被泥浆包裹了起来。
柳逸心里清楚,出征了好几次,几乎都没有上到过战场杀敌,更像是过家家,而这一次,绝对是要动真格的了。
听着身后两万大军追赶着的漫天叫嚷声,他忽然觉得之前的想法是多么的幼稚。布班雄是对的,夫人是对的,布鲁威也是对的,在战争来临的时候,什么狗屁的曲线救国?在权利与江山的争夺中,在敌人明晃晃的长矛与刺刀下,一切的繁荣都将化为泡影。
战争不能救国,但不战争必将亡国。这样的理论,在柳逸那个世界可能不适用,但在如此落后的火之世界,这无疑是个十分适用的理论。
看着身后的敌人越来越近,柳逸下令加快行进的速度。
素年甲同样骑着一匹马,只有看着没有被泥浆包裹的头部,才能看出来这是一匹棕色的马。
他的前面,坐着虞梦。后者的脸色看起来不大好,身体很虚弱的样子。
“三王子,能不能慢点?贱内好似有些不适。”素年甲道。在这种紧急的情况下,他似乎改掉了自己话多的毛病。
柳逸回过头来,看了看虚弱的虞梦,再往下看,只见她的裆部有一抹殷红。
作为一名孕妇,这,绝对不是姨妈红,这是要流产的征兆。
柳逸无奈地叹声气。
他有些自责,他不应该让素年甲在军营里成婚。在战争来临的时候,带着一个孕妇的确是个累赘。
“再坚持一会,还有不到十里路就到州际郡了。”他掏出一张舆图看了看。
素年甲一听,哽咽起来:“末将怕贱内坚持不了那么久啊!”
说完,又抚摸着虞梦的头发,呢喃着“爱妻莫怕,爱妻莫怕……”
虞梦咬了咬嘴唇,低声道:“妾身……还能坚持,听三王子的,不可停顿下来。”
柳逸一愣。
这是个好姑娘啊!
看着身后众人慌张的神色,又看看虞梦痛苦的表情,柳逸充满了矛盾。内心挣扎了一番,终是狠不下心来,“暂时放慢速度罢。”
大军放慢了行进的速度。
穿过一处丛林,又向前走了一段,道路更是泥泞湿滑。这使得本来行进速度就不快的大军更是慢了起来。
身后敌军渐渐逼近,原本的叫嚷声也变成了喊杀声。
柳逸有些慌了。
他停了下来,看了看虞梦。后者裆部的那抹殷红似乎又扩散了一些。
柳逸咬咬牙,狠狠道:“还有不到五里路就到城池了,传我令,全速前进。”
虞梦莞尔一笑,颔首点头。
素年甲也意识到事态的严重,似乎除了加快速度外,别无选择。
“爱妻再坚持一下。”
“我……没事。”
前方的将领骑着马驰骋起来,后方的步兵也近乎奔跑起来。
然而,水捞已是带着百名骑兵追了上来。
走在后面的士兵不得不停下脚步,抄起了武器。
……
正在策马奔腾的柳逸忽见一名速兵跑在了自己的马前。
“三王子,后方已经发生了交战,敌方勇猛无比,我方……我方损失惨重啊!”
柳逸一听,便看向了素年甲。
素年甲道:“如此看来,只得迎战了。”
“杀!”素年丁应和着。
另一名将领忙道:“不可迎战啊,如若迎战,后果不堪设想。素将军之言,不过是带有儿女情长的顾虑。三王子三思啊。”
他这话不是没有道理。素年甲是考虑到再这样奔逃下去,虞梦腹中的胎儿很有可能就不保了。可目前的形势是,如果交战,吃亏的必定是己方。
这一点,柳逸很清楚。
“速兵,让后方的将士守住攻势,万不可让敌人攻上前来。”
速兵领命,跑了回去。
素年甲摇摇头,不再言语。
后方,交战正酣。
双方的士兵厮杀着,很明显,宁宁宫一方明显处于劣势。
成片的士兵倒在血泊之中,又有成片的士兵冲上前去,迎着敌人的刺刀长矛。
水捞打着头阵。他手持着黄金弓弩,三箭齐发,三只弩箭无不列外地正中敌方士兵的头颅。
仓空紧随其后,手持一把大刀。他全身舒展,斩杀着不断涌上来的敌方士兵,刀刃所到之处,片甲不留。
“水捞统帅,这样也杀不了布鲁杰,得包抄才行啊。”
水捞搭上三只箭,射了出去,喊道:“你,在此迎战。”
说罢,便让另一名将领带一队骑兵,自己再带上一队骑兵分别从两翼包抄。
“后面的步兵跟上。”
不多时,便赶上了前方的敌军。
柳逸见状,不得不停下奔逃的脚步,准备迎战。
“素年甲,你保护好虞梦,不得上战场。”
说罢,便从武器袋中取出了黄金锤,带头冲了出去。
素年乙、素年丁以及将士们也紧随其后,分别向两侧冲了出去。
水捞手一扬,高呼道:“传我令,全军出击。杀了布鲁杰者,陛下重重有赏若有临阵脱逃者,死!”
战斗打响。
疏于操练的宁宁宫将士很明显处于下风,战斗不久,便满地尸体,哀鸿遍野。
然而,他们出了殊死抵抗,没有选择的余地。
一波倒下,一波又起。
好在,几个将领还算是猛将。
素年乙手持两把长匕首,斩杀着眼前不断涌过来的敌人,匕首所到之处,便是敌人的脑袋、颈项、胸腔、小腹……此时的他,犹如那笼中困兽,勇猛无比!
素年丁面目狰狞,喉咙里发出低沉的嘶吼声。他赤手空拳,手段极其狠辣,贴近他身的敌人全都落了死无全尸的下场。
他抓住一个敌方士兵的脑袋,一拧,那脑袋便被拧了下来,而后一扔。继而又奔向另一名敌方士兵,夺过后者手中的长矛,刺向了他的腹部,一只大手顺着被长矛刺中的地方,猛地伸进他的腹中,扯出了一截冒着热气的大肠。
他的脚下,铺满了敌人的脑袋、四肢、五脏六腑……他的全身,已被敌人的鲜血染得绯红。
柳逸挥舞着黄金锤,斩杀着一个又一个的敌方将士。
首次上阵杀敌,他却并不兴奋。看着每一锤下去,溅起来的鲜血以及脑浆,他的心里纠结无比。每一个倒下的敌人,他们都有自己的妻儿、父母。
然而战争就是这么残酷,你要不杀敌,就会被敌人杀死。
战斗一阵,抵挡住了一波攻势。然而,这个时候,后方前来支援的敌军纷纷赶到,此时已是将柳逸这边的将士冲得支离破碎。
素年甲见势不妙,忙是骑着马,带着虞梦,奔了出去。他挥舞着手中的双面利斧,斩杀着挡在路上的敌军。
不多时,便杀开了一条血路。
“三王子,待我把贱内送去城池,再回来救援。”素年甲回头大声喊道。
柳逸一边杀着敌,一边怒喝道:“别踏玛废话,赶紧走,不要回来。”
素年甲抹了一把泪水,骑着马奔向城池。
奔出半里地,却见一骑着马的小年轻手持着弓弩,挡在了路上。弩箭上的两只箭矢已是搭上了满弓。
“想跑?”
素年甲停了下来,道:“不知好汉高姓大名。”
“门梭州第一猛将,水捞。”
“啊?”素年甲有些吃惊。水捞这人他听说过,后者心狠手辣的名声早已在外。
“好汉,可否先让在下将贱内送去城池?贱内怀有身孕。”
水捞冷哼一声,手中的弩箭瞄向了虞梦,“怀有身孕?”
“还请好汉高抬贵手,待在下将贱内送到,必将回来与你一较高下。”
“好。”水捞冷冷道。
素年甲双手抱拳,道:“多谢好汉。”
说罢,便握紧了手中的缰绳。
这时,水捞松了手。两只离弦之箭犹如破竹之势,呼啸而来。
“你个狗粮养的!”素年甲怒骂一声,便一跃而起,跳到了虞梦的身前。
一只弩箭正中素年甲的大腿,另一只则从他的两腿之间穿过,直直地插进了虞梦的腹部。
虞梦从马上跌落在地。
素年甲也落在了虞梦的身边,他顾不上疼痛,抱起虞梦,嚎啕起来。
“爱妻,爱妻……”
虞梦的嘴角流下一行鲜血,面带着微笑,摸着素年甲的脸庞,低声道:“有生之年能遇甲哥,妾身此生无憾。来世若有缘,你我再做夫妻,你……”
虞梦闭上了双眼。
“啊……”素年甲仰天长啸。
作为一名顶天立地的男儿汉,有什么比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妻子被人杀死更痛苦的?如果有,那就是眼睁睁看着妻子连同腹中的胎儿一并被活活地杀死……
素年甲似乎忘了世间的一切,他的眼中,只有仇恨。
他满身泥泞
他双眼血红
他发髻凌乱
他全身颤抖
他轻轻地放下已是没了呼吸的虞梦,抄起了手中的双面利斧。
他坚毅的目光聚集之处,便是含着笑意的水捞。
力拔山兮气盖世,
时不利兮骓不逝,
骓不逝兮可奈何!
虞兮虞兮奈若何!
他一把拔出大腿上弩箭,嘶哑地怒吼着,带着悲切,带着愤怒,冲向了水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