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了的话,自然不是玩笑,简雍和陶寒亭正往藏风大殿走的途中,恰巧碰到宗不二赶去灵场,索性直接将看守山门的那几位外事弟子不机灵的情况告知了他。
宗不二一向敬重门中前辈,他小时候深受钟紫言教化,以前做乞丐的时候,那些弟弟妹妹谁受了欺负、冻着饿着,都得上心照顾,如果有人犯了错误,他也要替钟紫言训斥一番。
如今作为真武殿两位主事人之一,听说自己安排的守山人不得力,就想着问问简雍,那几人哪里做的不好,回头就去训诫收拾。
简雍笑着摆手:“倒不是什么大事,只是看这批守山弟子行事鲁莽,前来拜见之人不问清缘由便急着汇报,多少有些呆顿。
鬼市结束之后,大通他们又回了断水崖看守,我与你陶师叔有个建议是,不妨挑选一两位三代弟子去看守山门,也算提前历练。”
宗不二异于常人的身躯顿了顿,“两位师叔的意思是,教鲁鳞蛟他们那一批弟子来做事?”
三代之中,鲁鳞蛟最是年长,如今快要满十八岁了,宗不二最先想到的,也是他。
简雍却摇了摇头,“鲁鳞蛟早被你姜师叔看中,挑去了贪狼殿做事。
我看常自在和魏长生那两个小子不错,如今山门稳固,各殿自该思索传承之事,你与杜师妹常常亲力亲为,家业小的时候还能顾辖,眼看着山门愈发壮大,该放手的事情得挑选合适的人来担着呢。”
宗不二点头执礼,嗡声恭敬道:“师叔说的是,我这便去灵场与唐师叔商议。”
唐林在天枢殿下负责宗门后辈弟子教养,每年都会将合格的人送去各殿担职,今年已经分发出去六七个人,年龄皆满十五岁。
看着宗不二快步走去灵场,简雍和陶寒亭点头赞许,“不二为人恭谨守礼,忠孝仁义堪称二代弟子之表率,躯体与力量虽然天生异于常人,但从不仗势欺人,真武殿由他主理,他日必会大放光彩。”
陶寒亭亦对宗不二特别看好,“难得他还勤奋好学,算算年岁,如今不过三十七,体内灵力浑厚无匹,早已达到练气顶峰,想来也快要筑基了。”
两人一路感叹着走去藏风殿。
自司徒家把尹春平原收回去以后,门里再没有新弟子增长,按照去年的约定,要等十二年以后才会有下一批孩童收揽入门,数量定在十三人左右,算是压榨到了极致。
没办法,宗法道统之传承全在幼龄可修真的孩子身上,云河宗既然已经开宗立派,那赤龙门就占不得大头。
好在作为掌门的钟紫言早在二十多年前就说过,脱离清灵山门户的新赤龙门,教养弟子贵精不贵多,优字为先。
这里的优并不是少的意思,而是优养、优教。每一个人在练气阶层给的资源都是相同的,不论灵根好坏,在这一层都平等对待,至于筑基以后,那就看各人本事,但凡还在练气阶层,年龄不过三十者,一视同仁。新首发
藏风山灵场高台之上,一袭灰青道袍的唐林正看着那群孩子互相对攻术式,见宗不二快步走来,他笑道:“你来晚了。”
宗不二歉疚道:“途中碰上简陶两位师叔,说这批外门守山之人不得力,交谈来去,简师叔建议我启用常自在和魏长生二位师弟。一番论说,遂来晚了。”
唐林摆手笑道:“不碍事,不过要让那两小子出来做事,是不是早了一些?一个十二岁,一个不过十岁。”
宗不二扫眼环视场间十多位师弟,见常自在和魏长生躲在老远处互相操控着一团冰炎,这已属中阶五行术法,只这一点便能看出二人悟性不俗。
“总山各个岗哨用人颇多,但都是外事散修,挂名虽在门下,忠心也可鉴别,智识却有参差。常、魏二位师弟聪慧过人,如此年纪不需担当重任,却也可以观摩运转机制。
您以为”
宗不二止了话音,唐林思索片刻,直言道:“真武殿人手紧缺,这我知晓。不过依我看,魏长生年岁不足,换成鲁巡如何?”
宗不二放眼搜寻场间,在龙牙天碑下看到那个身形壮硕的灰衣青年,浓眉大眼皮肤黝黑,拳头包裹着浑厚力道嘭嘭作响,正是年满十五岁的鲁巡。
各殿挑选弟子大体是按照幼年禀赋资质挑选的,做殿主的谁不希望挑选资质好的人,宗不二执掌真武殿多年,深知弟子资质高低直接决定将来成就。
那鲁巡虽然练功刻苦,但拳掌挥动与周洪的路数如出一辙,只求刚猛不顾自身均衡,这些年宗不二明面上与周洪交集谦逊有礼,实则对他修炼路数多有成见。
“他是周师兄挑选中的人?”宗不二平静问了一句。
唐林眼中闪过诧异,心想他不愧是二代弟子中扛顶之人,一眼便瞧出了鲁巡的功法套路。
“不错,鲁巡虽是贪狼殿预选的人,但一时给你真武殿看守山门无甚大碍,这孩子为人忠厚勤奋、头脑灵活,加以历练也是门中坚石。”
唐林作为门中所有后辈弟子的教习,不会无缘无故偏颇赞誉或者贬低某一个弟子。
凡天枢殿下门人,不得擅用职权掣肘其他四殿。这是钟紫言当年设立五殿时制定的首条律令。
对于唐林而言,他只管教习传授,各殿需要什么人手,皆平等供输。
“这既是周师兄看中的师弟,我这边还是不要的好,师叔是否另有推举?”宗不二终归不好说出自己心中想法,他对周洪那套修炼路数实在是看不起,为防将来闹别扭,不如当下直言拒绝。
唐林平日温和守静、对待弟子偶有严苛,但并非迂腐不通情理之辈,他大致能猜到宗不二的想法,“也好,那便教魏晋跟着你走罢,那孩子是魏长生的族兄,年方十三,资质甚好、心气高傲,若肯费心打磨,他日必成璞玉。”
宗不二朝着唐林手指方向看去,两个少年正在对剑激斗,一边是一名约莫十岁身穿赤红金衣的少年,那少年手持湛蓝色三尺灵剑,眉宇间与姜玉洲有六七分相似,剑招咄咄逼人,小小年纪已然掌握了很多剑术窍门。
不消说,这少年谁都认识,乃是姜玉洲之子,姜明。
另一边是身穿纯黑劲装的少年,个头要比姜明高出一尺,但论起斗法,委实不如姜明,被他打的节节败退,忽然间,手中铁剑叮铃一声,竟是碎成两截,剑头直接掉落在地。
远远的只听姜明放声大笑:“你输了,哈哈哈,今晚给我亲手洗鞋子去。”
宗不二再看黑衣少年的表情,由不可置信转为愤怒,又由愤怒转为不甘,最后盯着手中那半截铁剑骂了句没用的东西。将之奋力扔在地上。
这少年自然是唐林口中的魏晋,他其实没有输在技法上,而是输在兵器上了。
“好,就他罢。”宗不二点头同意。
这件事定下以后,唐林呼唤场间所有弟子停手列队,人很快一排排站在二人面前,唐林开口:“今日请了你们素来敬仰的宗师兄演练金火两系术法演变相合之道,稍候一个个都把眼睛睁大,尽力观摩其中诀窍,难得他抽出空档教授你等,切莫辜负我一片好意。”网手机端:https
“是!”众人齐齐执礼。
宗不二冲唐林点了点头,站前一步对众人说道:“五气相克的道理你们应是都知道的,各人灵根若是凑巧生的相冲,修炼术法难免此消彼长,若想两系兼能大成且融合相辅,需掌握灵力化返之法,具体如何掌握,相信唐师叔日后会逐渐教授你们。
今日我只施展结果给你们观摩,能悟得多少就悟多少,若是悟不得,也不必心急,修习之道贵在忘我专研,这就开始了”
宗不二乃是金火双灵根,天生相系对冲,当年也曾苦恼两系术法不能兼容,后来潜心专研参悟,外加钟紫言日夜指导,十几年里自行创出两套融合枪术,可谓惊才绝艳。
他本命物乃是破魂枪,手中同参灵器点钢枪已经用了二十余年,在赤龙门里论起枪术,无人能出其右,现下在众位三代师弟面前施展,直令他们瞠目结舌,敬佩万分。
一般玩枪的修士都练近身划割挑刺,以力伤人,他则不然,常常在人前显露的都是驭物之能。
指诀掐动的同时,枪影飞天一化作百,口中念念有词,那银色枪影分化煌金和熔岩两色光芒,直接在天空互相对冲,不一会儿便凝结成一座八卦熔金阵图,双手向下一压,天上灵光阵图中向下冲出一道道两色融合光柱,令人心悸的六十四格牢笼瞬间成型。
“此术唤作魔枪镇魂牢,由金火两系术法对冲而成,其内灵力以我点钢枪为阵基,灵器不破,牢笼不破,专为镇魂控场之局创立,同样的阵式若由不同灵根施展,也可成效,五行灵根所施之术,触类旁通”
那些孩子们哪里见过这般奇妙惊骇的手段,一个个张大嘴巴震惊观摩,对宗不二崇敬之心油然而生。
唐林再次亲眼见到这术式,也忍不住感叹,不怪掌门老早便将真武殿殿主之责交给了宗不二,实在是这人神异难测,凭着练气之境的修为便能创出这等控驭奇技,一旦筑基,说不准又是一个类似姜玉洲那样的人物。
场间宗不二耐心讲说其中关键,众小辈认真听讲,很快一个时辰便过去了,离开时,宗不二将常自在和魏晋带在身后。
两孩子你瞅瞅我我瞅瞅你,都不愿意搭理对方,魏晋嫌弃常自在人傻常自在哪管他想什么,同辈人里,除了魏长生,他谁也懒得搭理。
心里都知道,以后要一起共事很长时间,门里吩咐的事,他们这些孩子即使不愿意也得做,何况这次是宗不二亲口问过他们愿不愿意加入真武殿,他们说愿意,才带着离开的。
本以为好歹要讲说一番职务概况,没想到宗不二话没多说几句,直接让他二人跟着外事堂师兄们守山门,从傍晚一直守到深夜,也不见那位宗老大来领人。
藏风山下的大道口,护山阵法出入界限被一座巨大的石龙门牌隔开,常自在躺在台阶上背对着魏晋,魏晋抱着一柄新铁剑站在门牌台阶中央。
讨厌那胖子归讨厌,一下午没人说一句话,少年人哪能憋住,夜色漫长,魏晋瞅着山腰上不远处的监察寮,骂骂咧咧道:“胖子,别睡了。我就纳闷儿,凭啥那些外事堂的人可以站在监察寮打坐闲谈,咱俩就得蹲在门口受冷受寒?”
“胖子?和说话呢,别不识抬举。”
连着几声都得不到回应,魏晋心里恼火,搁在平常,他哪里瞧得上常自在,今日好不容易主动开口,还被忽视,这气可消受不了。
两三步走去常自在身前,想也不想就要踢一脚他的屁股,临挨着人的时候还是止住了动作,探头一看,这才发现常自在抱着一个小葫芦呼呼打鼾,口水流了满台阶。
“死胖子,一天天就知道睡,长生跟你做朋友,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魏晋索然无味走回站岗的地方。
看门就看门呗,他一个人把守着偌大的藏风山,想想还挺了不起的。
少年人的心思不多,盘算来去也就那么几件事,他以前最想加入的是贪狼殿,姜玉洲师叔在整个槐山都是威名赫赫,门里但凡是剑器类本命的师兄弟,谁不想跟着姜师叔学两招。
可偏偏同辈中出了个姜明,魏晋心里那个难受劲儿与日俱增,越看姜明越觉得不顺眼,一天天得意个什么,不就是有个厉害老爹。
今日倒好,真武殿的宗老大来露本事,白日里魏晋瞧着天上那煌煌枪影编织的牢笼,怎么看怎么牛,在他出生至今短短十三年里,第一次有了那种此生学不得此术枉走一遭的感觉。
更幸运的是,宗老大亲自来问愿不愿意加入他负责的真武殿做事,这简直是专为他准备的人生呐。
想及此,道上的寒风虽然凉飕飕,也盖不住魏晋激奋高兴的心情,不自然偷偷笑出来声。
也不知过了多久,从神游物外到头昏困乏,耳边突然听见一声阴森森的呼唤:
小道友!
魏晋猛地睁开眼睛,发现自己竟然睡着了,下一刻他看到身前站着一个枯瘦人影,月色下蜡黄的皮肤透着油光,绿色的眼珠配合尖尖的嘴巴,一个长的酷似黄鼠狼的阴森老头就那么直直朝着他笑,他只觉脖子后面冰寒彻骨,炸毛跳了起来,惊叫:
“啊!你是个什么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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