汹涌的云层逐渐平息,黑夜里,乌云压来,淅淅沥沥滴落雨滴。
雨幕下,一杆小旗围着冥侯真人打转,身旁是惊魂方定的郭九幽。
他二人自然不会被雨水淋上,但气象来临,冥侯真人也不愿意操弄此方空间,任凭雨水绕过他周围三丈方圆落地下去。
与之对立的,两百丈外,陈勰挥手撤去沈宴周边金光护罩,他抹着泪水直奔铜陵沟乱石坑,在那里,谢玄的枯骨和玉淑的尸体被钟紫言凝结的玄冰所封,尚未化开。
场间所有人都收手停下,因为那两位明显不打算再打。
赵良才放过了奄奄一息的伏戬,那双圆溜的眸子左右看了看,很快飞到钟紫言所在位置,陶方隐和血蛟早已聚来此处。
“呵呵呵,陈师弟,你道法愈发了得,实在令人佩服。”冥侯真人负手轻笑,自有一股得意神情,从容不迫。
陈勰双目如电,虽有骇人凶芒,但明灭两息,冷哼一声:
“若非鬼将旗,本座早将你挫骨扬灰!”
冥侯真人扫了一眼刚刚归来的伏戬,见他没有伤着根本,随口对陈勰说道:“可这世间之事,往往就差那么一两个变数,你空间一道神通不得尽数施展,想要胜我,可就差了不少。”
那枚小旗依然轮转于冥侯真人周围,他血目露出狡黠,忽而笑道:“师弟啊,你我二人斗了两日,你说说南域其余鬼市的情况如何?”新網<首发、域名、请记住
言语一出,陈勰登时惊目,赶忙拿出赤红冥簿,查看辖下鬼市,东洲南域版图足足灭了六处光点。
他目中寒芒尽显,杀意再次涌起。
却听冥侯真人笑道:“你还是省些力气收拾残局罢,小心其余地方也被有心人破坏。”
话毕,冥侯真人卷起郭九幽和伏戬瞬身消失,再次出现时,已经来到东洲北域天空。
郭九幽不甘道:“师父,那赤龙一门今日若不灭除,他日必成祸患!”
“给了你多少时间?”冥侯真人冷语一问。
郭九幽和伏戬低头无言,愧色俱显。
若是说他郭九幽没有能力,小酆山上的一干同门谁也不会这么认为,此番带了三位金丹助力,还是没有把槐山鬼市破去,只能说运气太差。
冥侯真人负立云层间,望着南域大地,忽而沙哑笑了:“也罢,能毁一小半鬼市,便还能拖他至少十年,谁又能知道总山那两位何时决出胜负?我们回去从长计议。”
伏戬执礼称是,郭九幽顿了良久,亦点头应承。
雨落如丝,铜铃沟乱石坑间,沈宴跪匍在地,面前是被玄冰封住的谢玄夫妇尸体。
“大哥,我对你不起,对你不起啊!”
咚咚咚的磕头声一直未停,沈宴泪流满面,悲呼哀嚎。
周旁一干人,陈勰离他最近,眼神中透着烦躁,等沈宴停止了哭嚎,冷声问了一句:新首发
“哭够没有?”
沈宴猛一回首,恨恨扑在陈勰脚下一顿纠缠,“你明明可以救他,为何不救,你明明可以的,为何不救?”
“放肆!”陈勰气劲一散,致使沈宴倒飞三丈重重落地。
落地以后,沈宴不再纠缠,而是瘫坐在地,反转继续跪去谢玄枯骨之前,呆木无言。
陈勰见状,面色转而缓和,探手欲要解释什么,终归没说出口。
南方天际忽有一道青赤光团飞来,正是被垒孙兽追得落荒而逃的吴夲,此时狼狈归来,见此间战事已了,直呼:
“陶道兄,出手助我!”
众人很快便看到一团土黄色影子极速追来,原来这么长时间,两者硬是追逐绕逃了一个轮回。
陶方隐拔出剑来刚要飞踏,只见那头垒孙兽忽然被迫停顿了身子,周围空间好似扭曲一般,不过三息时间便把它压成肉泥,只余一颗土黄色金丹浮在半空。
众人回看陈勰,见他连眼睛都不曾眨动一下,皆倒吸凉气,心生恐惧。
人对于绝强的力量有一种先天恐惧,深入灵魂,元婴修士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在低阶修士眼中根本就是神人一般的存在。
事到如今,战事暂消,别人都不好开口,钟紫言只得上前悲叹拱手:“此番大战,生的急促,事已至此,诸位可否赏光去我藏风山作客一番,也好容晚辈答谢一二。”
赵良才和吴夲皆不敢回应,只要前面那位元婴老祖不吭声,他们哪敢说什么。
“陈前辈?”钟紫言试探问了一句。
陈勰本是皱着的眉头默言良久,忽的松了眉梢,道:“可!”
钟紫言又将沈宴一番劝说,派人抬上封住谢玄和玉漱遗体的玄冰向北飞去。
血蛟烛云见陈勰并未对垒孙兽的妖丹有什么安排,人既然随着钟紫言小娃娃离去,东西可不是便宜了它,眉飞色舞一口将那妖丹吞入腹中,回头便看见陶方隐冷目盯着他,缩了缩蛟首快速飞去南方,战事消除,他自然要回断水崖下的老窝。
此间尚有许多受到重创的贪狼殿外事弟子,相继被同门背着飞向落魄峰,那里是外事精英弟子居住的地方,总山人流杂乱,事务繁多,没有人照料。
陶方隐是最后一个离开的,走时去不远处的山林里将宗不二和陈胜年揽上飞剑,疾驰天际。
漆黑的夜色里,雨声渐大,铜铃沟不复原本形貌,雨水流经沟壑乱石,忽有一团鬼影自远处搜刮而来,这鬼影透薄青黑,就像是一团浓雾烟尘被风吹的变幻形貌,窸窸窣窣间,已将铜陵沟各处都翻了一遍。
没有找到他想要的东西,自然也没有了停留的必要,桀桀之音似笑又似咒骂,伴着风势向西北方向飞飘而去,那里是亟雷山脉和莽荒地域的交界口,一直奔着那个方向走,可以深入西面莽荒,也可以去到东洲北域,全看他想去哪里。
翌日清晨,藏风山下尸横遍野,多是妖兽鬼物的尸体,从各家借来的人手也有不少伤亡,一个个人命都是需要灵石去赔付,这次门里损失不会小。
藏风大殿外,赵良才和吴夲静静站着,他们没资格进去听谈,即便是陈勰说了那句本座愿意出手已是你们的福分,他们也不觉得人家说的有什么错,只求人家能在临走之前留下一两句指点或者吩咐,已经算撞了大机缘。
修行之路步步艰辛,能与大人物共同作战一次,实数难得,到了该厚脸皮的时候,谁也不会装清高,这不是凡俗人间,满腹经纶之士可以端着名声等王公贵胄来求出山助他们平定天下,这里是修真界,弱肉强食,一次机遇就是一次机遇,损失了,便是损失了,下次又不知道是何年何月。
人之一生,时间有限,正因为修士比凡人更懂生命的短暂,他们才是修士,修真之路,一眨眼,很可能就是一辈子。
殿门并没有闭合,虽然是半开着的,但赵良才和吴夲依旧听不见里面在说什么。
吴夲忽而笑着说了一句:“一门之隔,既是两个世界。”
赵良才明白他的意思,那张胖脸少有的露出苦涩之状:“他家有福分啊”
二人一同望着天际消散的黑云。
在殿内,钟紫言面色悲凉愁苦,并没有显现赵良才所说那般获得福分的激动之色,听着陈勰的讲说,他知道,自家又卷入一场巨大漩涡,难以挣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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