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娇惊讶的用手捂住张大的嘴,表情也显得有些夸张。这还真是说曹操,曹操到。
覃火狐进得门来,阴沉着脸,扫了眼开门的春娇,冷声道:“春娇退下。”
春娇慌忙应声退出,顺手拉上房门。这个时候她连头都不敢抬起,心中更是如十五只吊桶打水,忐忑难安。刚刚自己好像还在埋怨老爷,要是让老爷听到,可怎么得了,自己还不得挨板子。
老爷可没有小姐的好脾气。
覃青青自顾慢慢的梳理着长发,连眼皮都没有抬一下。
覃火狐看着覃青青,眼中柔情渐浓,长长的叹了口气道:“青儿,这几天怎么见瘦了?”
覃青青忽然感觉鼻子发酸,作为她的父亲,虽然这段时间禁止她外出,但这发自内心的关怀,的确也是血浓于水。
但心中怅然的她,并没有说话。
覃火狐也感觉黯然,无趣的在桌旁坐下。这时他才发现,桌上点滴未动的早餐。
“青儿到底怎么了,为父暂时不让青儿离家,也有为父的苦衷,青儿何必又要这样糟践自己的健康?你这样也让为父心中实在难安!”覃火狐看着自己一手拉扯大的爱女,柔声说道。
覃青青再也忍不住,亢声说道:“父亲还是把心思多花在你争地皮的赌场大业和杀人大计之上,至于青青,就不劳覃大帮主的关心了。”她心中抑郁,脾气瞬间爆发出来,但这话一说完,已情不自禁的掉下泪来。
覃火狐并不以为意,相反脸上竟然有惭愧之色,又长长的叹息一声。
他似乎有些坐立不安,又站起身来,正色道:“青儿不要跟为父耍小脾气,为父有正事要对青儿说。”
覃青青还是不冷不热道:“父亲自然有父亲的正事,但与青青何干!”
但她的称呼已从覃大帮主变成了父亲。
覃火狐脸上渐渐露出悲哀之色,语调也变得有些落寞:“徐州恐怕就要变天,我火狐帮的好日子,恐怕也到头了。青儿,你是我覃火狐的孩子,定然会受到牵连,为父这几日,真是寝食难安!”
这句话说完,覃火狐竟然如释重负。但他的脸上,也忽显苍老之色。
覃青青虽然心里怨愤,但覃火狐这番话,也让她大大的吃了一惊。
她急问道:“父亲,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关切之情已溢于言表。
覃火狐终于露出笑容,但也是苦笑。
女儿对父亲,毕竟还是关心的。
他慢慢踱步到窗前,望着天外。他挺拔的腰身,这时也仿佛变得佝偻。
他的语音充满感慨,又好似在自言自语:“覃火狐本就是个工具,为别人敛财的工具。这些年来,仰仗着霍天仇,在徐州叱咤风云,外人又怎能得知,覃火狐只是别人养的一条狗。”
覃青青望着覃火狐,怔怔的说不出一句话来。
覃火狐顿了顿又道:“现在天天逼老夫拿命去拼得南城,什么狗屁特使也要压老夫一头,还真拿老夫当马前卒,敢死队。难道忘了,这么多年来,老子为他霍家立下多少汗马功劳,攒了多少不义之财。”他越说越激动,越说越愤怒,好似忘了他在覃青青房中,自己的女儿还在一旁。
覃青青瞪大了双眼,好像被覃火狐的怒火吓住了一般,轻声道:“父亲。”
覃火狐回过神来,已感觉自己有些失态。
他换了个语气对覃青青道:“青儿不要怪为父激动,父亲确实心中有些压抑。那个什么狗屁特使已有几天不见,为父有种忽然要出大事的感觉。”
覃青青恨声道:“就算他死了,也是活该。”
覃火狐摇摇头,似在仔细斟酌:“这几天为父一直在考虑一个问题,霍天仇让我一统西城这么多年,一直相安无事。可近来先是他儿子,然后又派来特使,着着紧逼,意图南城,这些事的背后,决不简单。”
覃青青突然懵了,她一个毫无江湖经验的大女孩,怎么能够理解覃火狐话中的意思。
覃火狐继续道:“为父这几日来,总有种心惊肉跳的感觉。唉,为父年纪大了,已不作他想,只是青儿,为父想暂时送你到城外避避,青儿觉得如何?”
这次轮到覃青青斩钉截铁的说:“青儿与父亲相依为命多年,在这种关头,绝不离父亲而去。”
覃火狐眼眶差点湿润,他心底最柔软的地方,被自己女儿的一句话戳中。他努力让自己张开笑脸柔声道:“傻孩子,又不是真的生离死别。你在家里闷了那么些天,就当出去散散心如何?”
覃青青倔强的道:“父亲有事,正是该孩儿鼎力相扛之时。青青虽非男儿之身,但也明白上阵父子兵的道理。”
覃火狐猛然转过头去,他生怕自己在女儿面前掉下眼泪。同时,他想起了小尹。
“小尹,你到底在哪里?”
可是,现在除了小尹自己外,没有人知道他在哪里。
至于徐城,这历代兵家必争之重地,是否会如很多人所说,会风雨欲来。
太阳没有吝啬自己的光辉,铺洒在大地上每个它能照耀的角落。
京城,司马太师府。
并非所有人想象的那样,司马太师府会是高门飞檐,宏大威武。这里虽然住着的是个不简单的镇国大人物,但简单得连一般的富豪宅院都有不及。
它除了面积大一点,微显陈旧的围墙高一点外,连大门都似乎已有了斑驳的锈迹,甚至一个看门的守卫你都看不到。
当朝太师司马绍坤,也以简约朴实,著称于整个朝野上下。
他的府邸无任何气势可言,但你若看到这个人,就知道了什么是气势。
现在他就一个人坐在自己的书房中,儒衣高冠。坐直的身体比直尺还直,清瘦的脸庞无半丝表情。
书房很暗,司马太师好像不太喜欢阳光,所有的窗户都紧闭,还拉上了窗帘。
司马太师的一双眼,却亮得仿佛能照亮整间书房,如黑暗空中,两颗璀璨的寒星。
如果你不经意的碰触到这两点寒星,定会让你不寒而栗。如果他多看你两眼,也许你连活着的勇气都会没有。
他的目光好似已如实质,绝对会压得你喘不过气来,这就是气势。
以致于朝中诸多大臣,见到司马太师时,连头都不敢抬起。
司马太师的目光,定格在书案上的一张地图上。虽然房中几乎连光线都欠缺,但他的一双眼,绝对能将地图上勾勒的每根线条,看个清清楚楚。
半晌之后,他轻轻的合上地图,然后用一根指头,在书案台面下不起眼的角落点了一下,书案台面便滑出一个小得不能再小的夹层盒子。
司马太师将地图小心翼翼的放入盒中,指头再轻轻一摁,书案便恢复了原状。
然后他轻轻唤了声:“夜影。”
他的声音也没有半丝感情,仿佛是从遥远的天际飘来。但却有另外的一种威严和磁性,就算你是地底的阎王老子,听到他的呼唤,也不得不现身相见。
一条黑色的人影在司马绍坤的呼唤里,如幽灵般突兀的出现在他的书案对面。
门窗半点都没有开动过的迹象,但这个人就如同从空气中突然凝聚出来的一样。
这个人全身都笼罩在黑暗之中,黑衣黑袍,甚至连脸上,都戴了一块黑色的面罩,只露出一双黑多白少的眼睛。
他整个人都显得死气沉沉,如果在这种情况之下,你看见了他,真的会认为他是从地底冒出来的游魂。
司马太师连眼睛都没有眨一下,仿佛连看都懒得看这黑衣人一眼。
黑衣人就这样站着,眼神空洞而朦胧,你根本就不知道他在看向哪里。
司马绍坤没说话,这黑衣人也静默得如同一座毫无生气的死山。
司马太师终于将目光移至黑衣人的脸上,声音淡得好似白开水般的道:“夜影兄,现在是否到了牵一发而动全局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