划破长空一震吼,怒火冲了云上九天,山坳里的皑皑白雪终将化为一绺绺枯雪,倘若残雪再一随风零落便淹没去了来春的绿叶间。
三匹枣色高鬃大马呼啸撕裂之际旋即又调转了马头,又一阵更为猛烈的“咴儿、咴儿”之声,刚劲有力的前蹄纷纷抬高六尺,举万钧之力与三个白莲社弟子狂击而去。
三匹枣色高鬃大马上,为首的杨欣一对一了杨恩、两个书童对了两个白莲社弟子。
剑下陈小英,抬眼一见来了杨欣,虽然心中一千百次的不喜,但只要有了来人便有了转机,有了转机那就有了脱身的机会。
就在陈小英这一绺急剧如风的思绪里,冷不丁又一把长剑滋进了另一边的脖子里,这多加的一把长剑是捆绑陈小英的白莲社弟子。
就这两把长剑左右滋进了陈小英脖子里的时候,随了长剑剑锋突然被两只大手捉住了左右手臂猛烈往后一拽,陈小英如蜻蜓点水般被拽去后退了三步,三人一同躲过了两匹枣色高鬃大马的万钧马蹄。
万钧马蹄重重一击陷下去了五寸之深而轰然入地,眼前飞溅四射了一呼啦的残雪喷射去了陈小英玄色服饰上下,也喷射去了白莲社弟子青色道袍上下,一团又一团错落有致且星星点点的雪绒花却激怒了一张又一张神色各异的脸!
另一个白莲社弟子,也在一股脑儿之间,左手捉了衣领从旋风白马鞍上极速拽下了陈静,碎步后退了三步,长剑压肩不离右手!
两个书童,见枣色高鬃大马没有镇住白莲社弟子,旋即拉直了马缰绳靠在杨欣前方三步之外。
陈静,小心肝突然如脚下积雪那般冰凉,缓缓止住了狂风暴雨般的哭声,俄而减弱为雨带梨花,最后只剩一阵断断续续的呜咽,再后来连呜咽之声都是多余的了!
陈静,满眼灰暗全是绝望!
旋风白马,好似被刚才这一匹枣色高鬃大马的万钧马蹄入地的气势给惊吓了耳朵,又好似被陈静绝望的眼神给惊慌了马蹄,前腿突然抬高六尺向天一啸,一阵更为生猛的“咴儿、咴儿”的撕裂声之后,就更如猛虎下山又遇虎豹并驱左右,马尾飘扬赛过烟雪、马鬃纵横胜了飘雪、马蹄腾空急踏飞燕,仓皇狂奔折去了来时之路。
陈小英,心中突然一阵冷笑,冷笑之后又是一阵淡淡的嘲笑。旋风白马跟随多年了,与越女剑一道纵横江湖、名扬天下,在最危难的关头终归还是弃主而去了。
陈小英,一时觉得幽嫣谷主曾多次交代的话,还不完全对!幽嫣谷主说什么“世间貌美的男子是明摆着的薄情,貌丑的男子是阴暗处的薄情”,现如今薄情已不在是男子的替代了。就连坐下不会口吐人言的旋风白马,也都像玄色靴子下湿漉漉的冰雪凉透了涌泉穴,之后一直凉过了丹田穴,最后从百会穴冲顶而出,满满都是凉凉的薄情。
陈小英,又是一脸如云淡定,淡定中还是一丝桀骜的高冷。人在江湖行走,总有大意失手的时候,待寻准了时机、捉住了破绽,一准会一剑封喉了白莲社弟子,就是遇一个杀一个、遇两个杀一双。
杨欣,见如花美眷陈小英落入白莲社弟子之手、脖子上两条红绳越来越长,痛心如被百万大军围了一座四面环水的孤城、孤城中还无兵无粮无城防,又似红衣大汉手中斩首刀已经落下后脑勺三尺处的那般万急。就在急切之间,一时也顾不得翩翩儒生那般温文尔雅的谦谦君子模样,也顾不得子曰诗云那般饱学明理的莘莘学子模样,急忙半弓了身子、捉紧了马缰绳、又脱口而出大骂道:“杨二狗子,堂堂太守之子勾搭白莲社。倘若老王镖局少主一纸文墨送去御史台,那杨洪的太守之职,准保没了!”
“杨二狗子,你要识相一些。倘若杨洪丢了官,你这一个二狗子会是大街上真正的二狗子!”
“杨二狗子,识相的赶快放了陈女侠母女,本公子就当什么都没有发生!否则,后悔的是你!”
“……”
杨欣,青色纸扇持在右手掌,指了杨恩突然惊喜的鼻子,大骂声中尽是无穷无尽的怒火。要这一把青色纸扇是一柄剔骨尖刀,早就把杨恩放在案板上像烫了滚水的猪肉那般大卸八块方解心头之恨。
杨欣,更恨不得拨了杨恩一身青色道袍,要杨恩五体投地的赤身踩在枣色高鬃大马的蹄下!
杨恩,一时惊喜的鼻子,却是一脸灿烂如三春的阳光,径直又与杨欣投来一阵鄙薄的奸笑。
“啧啧啧,啧啧啧。儒生啦,儒生啦,一介可怜巴巴的儒生啦,要让贫道说什么好呢?”
“世间居然有这么笨的儒生,不知何时习得了英雄救美?”
“真让贫道大开眼界!倘若要英雄救美,一要兵器、二要高人,如今二者无有其一。虽然勇气可嘉,终归也是挨揍的命!”
“恰逢天灾正得其时,这是苍天有眼天助贫道,实则昊昊天意!倘若贫道一剑杀了你,就说震后山石掩埋砸碎了身子骨,你家老王镖局少主王光明又能奈贫道何?”
“……”
杨恩噼噼啪啪的一席话,倒让杨欣一时愣住了。
诚如杨恩所言,书中子曰诗云如烟波浩渺的汪洋、似峰峦如聚的群山、像山河表里的青史,确实也没有一字半句踏了泥地、明言如何去救人于危难之间的切实可行的法子。一时又走得匆忙、行得慌张,在全身上下、方寸之间除了口舌,一对拳头是敌不过利剑的、两条大腿是敌不过利剑的、厚实的胸膛也是敌不过利剑的!
杨欣,突然眉头轻舒、眼珠子婉儿一转,胸中似有百万无敌神兵天将,忍不住掩了青色纸扇又是一阵窃喜。还在心里反复嘀咕道:为何用己之所短去敌彼之所长呢?不如用己之所长去攻彼之所短,那么眼下这一切不就迎刃而解了吗?
如此,绝妙之计!除了天下的儒生,真没有谁能想得出来!
啪啪,……
杨欣,在枣色高鬃大马上极速撑开了青色纸扇,旋即前后左右摇晃了纸扇拍打了衣襟,好似谈笑之间强撸便要灰飞烟灭,抬头震天的哈哈大笑以后,确实也震落了山坳里墨染松针上的一丝如烟残雪。
杨欣,青色纸扇摇出的一绺绺轻风,那是凉飕飕的冷风,让远处的陈静觉得是在看戏、让陈小英心里只跳出来了三个字:笨杨欣。
“杨二狗子,你会识字吗?你会读老子之言吗?你认识老子吗?老子今日有话对你讲!”
“杨二狗子,你且仔细听来!老子曰:天地所以能长且久者,以其不自生,故能长生。”
“不自生,那就是死了!不自生故能长生,死了就能长生。”
“本公子今日特别乐意为你长生做一次见证。想长生就得把剑锋滋进脖子里,然后全力一式抹剑,再轻轻一抬剑身,白莲社主宰的完美世界就能先睹为快了。”
“……”
杨欣侃侃而谈,只身沉浸在脑海中的言辞里,又好似对面的杨恩已经被吓得草木皆兵、一时丢盔弃甲只顾向杨欣跪地求饶。
杨欣自以为,天下儒生的口舌远胜过百万大军中无比锋利的刀枪剑戟,口舌能在百步之内戳人肺腑伤人于无形,必定使杨恩以刀剑就范。这一种刀剑就范,如果换一种说辞,无非就是两个字:自刎!
“嘿嘿,哼哼,哈哈,……”
杨恩,在杨欣言辞之中并没有刀剑就范,反而传出来了一阵不可思议的嘲笑声。
这一种嘲笑声,尽是笑死人不偿命的无奈、更是肥猪不上栏那般烂泥扶不上墙,如果换一种说辞,无非就是两个字:无知。
“无知儒生除了以文乱法,能骗百姓金银,还真是百无一用。”
“贫道还没耳聋呐,聋子才会信了你的话,儒生坏得很啦。”
“老子今日有话对你讲:贫道送你上天看太阳!”
“……”
杨恩,一边继续嘲笑杨欣说话之际,一边又撤去了陈小英脖子上的长剑,碎步急促的左步右行、右步左行,在积雪里“咯吱咯吱”的直奔杨欣坐下枣色高鬃大马而去。
就在杨欣又一个眨眼之间,两个书童已经被杨恩一字连踢,飞去了数十步、溅起的残雪如雨洒!
杨欣正想大骂杨恩“不听老子言,吃亏在眼前”之际,杨恩右手长剑寒光一闪从右而左,左手张开五指去捉杨欣头顶红色纶巾。
杨恩在白莲社弟子面前,铁了心要斩下杨欣的人头!
当!
长剑与横飞疾驰而至的腰刀刀鞘寒光一晃,空灵的金属撞击声惊起了杨欣坐下枣色高鬃大马再一次猛烈抬腿六尺,举万钧马蹄踏向跌落于地的杨恩胸前。
杨恩,青色道袍向右三个滚翻远去了十步,四把映了残雪寒光的腰刀又杀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