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九在悲恸中陷入静默。
在静默中他的心灵逐渐变得充盈和完整,所谓完整,并不是毫无意义的悲悯,而是更深一层的思索,他在思索着征战的源头。
一个个征战的身影,一个个守护的灵魂,这争斗的双方,到底在“争”什么?
朱九脚下的黄沙如浪翻涌,渐渐凝聚,刹那间,无边无际的黄沙,竟然凝聚成一只顶天立地的比山峰还要庞大的巨龟。
金黄色的龟壳散发着明亮却不耀眼的土黄色光彩,在这巨龟面前,朱九感觉自己就像一只蝼蚁般渺小。
巨龟金黄的双眼散发着淡淡的光芒,毫无情绪地盯着朱九,巨龟的头顶,盘坐着一个金发魁梧的老者。
朱九心中惊骇,却没有移动,对这幻境中的真真假假,他已经有所准备。
金发老者饶有趣味地盯着朱九看了片刻,沉声道:“我知道,你们把这里叫做迷境,但叫什么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是不是我们要找的人。”
“要找的人?”朱九奇道。
老者点点头:“这么多年,你是第一个获得完整水火垣令和传承的人,而且,你还获得了木垣传承,很有意思!”
“不知前辈有何指教?”朱九心中疑问更甚。
“真没想到,你身上竟会有他的气息,这或许也是你幸运的一部分,但在我这里,这些都没有用处,要想从我这里获取土垣令和传承,既简单,又无比困难。。”老者说完,淡淡一笑。
朱九恭敬道:“请前辈明言。”
老者抬头望向茫茫虚空,沉声道:“我只问一个问题,你只能回答一次,我满意就给你,不满意,你就可以去闯四域之地了。”
朱九没有答话,他在等老者的问题。
金发老者重新低头看向朱九,道:“你要守护的是什么?”
“我要守护的是什么?”朱九喃喃自语。
“不必着急回答,老夫可也慢慢等,金发老者说完,闭合皱巴巴的双目,在巨龟的头顶,仿佛沉沉睡去。
朱九没有料到,会在这里遇到这样一个奇怪的存在,但老者所提的问题,却与他刚才所思不谋而合。
他不知老者是否有意如此,但这些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这老者到底想要一个什么样的答案?或者他自己能相出什么答案。
朱九陷入思索,他的脑海再次出现刚才攻守双方激战的场景,每个人都拼尽全力,每个人都被某种东西所支配,这东西到底是什么?
“他们在守护什么?我又要守护什么?”朱九自问。
“他们在守护自己的亲人、财产、家园、国度,我所守护的不也同样如此吗?“
“但守护这一切又是为了什么?这愿望为何会如此强烈,甚至不惜自己的性命?”
无数念头辗转在朱九脑海,他从来没有向此时此刻一样,苦苦思索着自己这样卑微的存在,终极守护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他抛开了所谓正义,他抛开了个人的好恶,他只是在冷冰冰地思考着,“我们”到底在守护着什么?
这样一个简单的问题,却蕴含着如此之多的复杂,朱九不由心头震撼,一个简单的疑问就可以如此深究不止,仿佛每有尽头,那世间的无数疑问又将归于何处?
时光就这样在思索中悄悄流逝,金发老者似乎已经完全忘记了朱九的存在,甚至发出轻轻的鼾声。
朱九依然在苦苦思索,他甚至感到脑海中的魂力和灵力的几分紊乱。
“我们守护自然是为了活着,活下去,可活下去又是为了什么?为了延续,延续什么呢?”
“延续一种。。。。传承!传承!?“朱九脑海一亮,他感觉自己终于抓住了什么。
“守护有大,有可无论大他们不自觉地都在守护着自己的传承之火不灭!个人所守是香火,众人所守则是传承,这传承便是真正的灵魂之光!”
朱九的心仿佛被什么东西撕裂开来,一种前所未有的清明之光射入心田,他已经不去在意这重迷境中的传承,因为,他明白了自己所守护的到底是什么。
朱九缓缓抬头,轻声道:“老前辈,我不知道你要听到什么样的回答,但我要守护的是让我脚下的土地,和这土地上诞生的传承。”
说完这话,朱九心中顿时释然,通过这老者的问题,至少,他弄清楚了自己一直迷惑的所在。
他从军出征,是为了家的延续,参与战争,是为了国的延续,参与宗门之战,是为了东洲的延续,他所守护的正是滋养自己成长的土地和传承,而传承与脚下的土地是一体的,无法分割的。
老者皱巴巴的双眼,缓缓睁开,一丝笑意浮上嘴角,喃喃道:“看来,他的选择没错,希望你也可以将老夫的传承,延续下去,因为这传承和你脚下的土地一样,将来,你会明白的“
巨龟和老者的身影渐渐模糊,朱九面前出现一个亮闪闪的土黄色扇形晶片,晶片中间是一颗晶莹剔透的黄色砂砾。
一阵黄沙卷起,在朱九身前,形成一个金黄色的龟壳。
朱九看到这一切,有几分欣喜,但更多的却是一种沉甸甸的感觉。
伴随着在几重迷境中获得的传承越来越多,朱九的心智也在慢慢发生变化,一种完整但又模糊的轮廓渐渐在脑中成形。
这个轮廓的形成,和小白逐渐恢复的记忆密切相关,也和朱九获得的传承密切相关,两者似乎互为补充。
此时此刻,朱九更为笃定,这里和小白定然有着莫大的干系,可这干系到底是什么,他还不清楚,小白也不清楚,他们只能继续前进,来解开这个彼此心中的疑团。
土黄色的晶片一闪,没入朱九的额头正中,水滴,白焰,黄沙,三枚垣令尽收朱九囊肿,不但他自己没有想到,迷境之外的摩云宗主更没有想到,他没有想到的是,如今五垣令竟然再次被集齐!
虽然是三个弟子将五垣令集齐,但这可是亿万斯年一来的第二次!或许也是最后一次!
摩云宗宗主眼中闪烁着激动的光芒。
对于眼前的龟壳,朱九不禁有些犯难,心道:“小白,这龟壳,难道要穿在身上?这,不太好看吧。。”
小白重新跳上朱九的肩头,好奇的打量着眼前的金黄色龟壳,似乎在回忆着什么。
片刻后道:“这小乌龟的龟甲防护力,很强!”
朱九心中一惊,心道:“小乌龟?它是活得?”
小白语气有几分古怪地道:“它的魂体寄身龟壳中,不会死的,不过,这小乌龟的脾气有些特别,你小心应对。”
“特别?”朱九重新打量着面前龟壳,作为龟壳它确实不丑,可作为甲衣。。
突然,龟壳内黄芒一闪,一个乌龟肉体的虚影充盈在龟壳中,仿佛活了一般。
这乌龟的虚影不怀好意地看看小白,又看看朱九,讪笑道:“你这个弱的要死的臭小子也嫌弃我,龟爷我还懒得出力保护你哩,哼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