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共查得,逆商八大家,存银一千八百万两,黄金一百二十万两。
其中,逆商担忧金银被偷盗劫掠,将白银铸成五十斤重银冬瓜,黄金铸成二十斤重大元宝,埋于多处地窖之下。如此一来,发掘已是不易,搬送又须耗费大车数百辆,分多次放得全部拉出清点。目前全部现银已经盘点完毕,计划于六月三十号,启程运往京城。
其中,每大车可装金银万两,现从张家口逆商中所得大车五百辆,驮马数千匹,可以此车马用于运载,可分四批将金银解送京城。。。”
朱慈烺听到这,有些激动地摆摆手,说道:“后面不用念了,你就给孤找个整数,告诉孤,这次,咱们,赚了多少!”
苏世双那边整理好的账册终于在六月二十五号这天加急送到了朱慈烺手上,而陈宝正在念的这份,则是逆商家产中现银部分的一个简报,后面其实还有好多杂七碎八的资产简报,不过陈宝见朱慈烺没什么耐性听,只好跳到最后,念道:
“回殿下,这此抄家拢共获得现银,一千八百万两,黄金一百二十万两,其余货物,地契,房契,货物,田产,车马,共折价白银三千七百万两!”
朱慈烺一听这个数字,不禁惊讶不已:“怎么这么多?!”
陈宝看了一眼账册,解释道:“殿下,这次苏掌柜在张家口搞了一个瓜蔓抄,不仅仅抄了逆商的家,跟逆商有所往来的几大晋商也受到了波及,从他们身上应该是也榨了不少出来。”
其实朱慈烺完全没必要怀疑为什么晋商有这么多钱。
自从隆万开海以来,明朝的经济就已经融入进了世界经济体系中。仅在崇祯十五年这一年,从日本就有一百五十万两白银流入中国。
后世考证,从1556到1644这不到一百年间,西方流到中国的白银高达数亿两之多。而这数亿两白银,不见于朝廷,不见于小民,自然就是存在这些巨商豪绅的地窖里了。
朱慈烺现在可没心情去管这些银子是哪来的,他现在只想着该怎么把这些银子用到刀刃上。
这一千八百万两现银看上去很多,但朱慈烺现在要花钱的地方也不少。
首先自己新招了五万多名新兵,虽然这些人之前都是流贼,多半是没有家的,但是每人五两银子的安家费还是不能少。然后还要给他们换新军装——在开封给他们弄得那是临时用品,当然那不可能让士兵们穿那些破布料——这部分都要用上好的松江布,花费也是不少。
至于新兵用的武器,这部分虽然由东宫军下属的军工部负责督造,但是军工部的工匠也是要钱的,更不要说打造火铳还要采买上好的闽铁,这也都是要钱的。
另外东宫军规定的兵饷是新兵每月二两银子,夺营之变后加入进来的四勇营是二两半,东宫军已经从军一年的老底子们则是三两银子。仅仅军饷这一项,每个月就要固定花出去十五万两银子,一年就是一百八十万两,更不要说打赢了仗的赏钱。
除此之外,整个东宫军还跟军工部订购了两百门青铜大炮,这些也都是要钱。
虽说朱慈烺现在手里有不少的现银,但到目前为止,朱慈烺这一伙儿军政集团并没有稳定的收入,现银再多,只进不出的话也总有花光的时候。
至于河南的商税,还有顺宁,和远两家皇店的收入,这些都要等到崇祯十六年才有可能进项,而且到时候这两笔收益的进项到底能有多少,够不够养活自己手下这五万多大兵还有上千名军工部的工匠,朱慈烺心里也是没底的。
因此朱慈烺现在的财政状况只能说是比他的老爹崇祯皇帝好一些,但用后世会计的眼光来看的话,东宫集团现在存在着现金流不足的问题。
“现金流,现金流,上哪里去搞现金流啊。”
朱慈烺一边敲着桌子,一边在想着现金流的问题。
他在后世的时候主营的业务是股票交易,对于资本运营方面的知识虽说有所涉猎,但一者他不是专业搞这块的,二者,明代很多配套的金融概念都还没有诞生,就算朱慈烺从后世“借鉴”一些金融运营的办法,也没有立足的土壤啊。
陈宝在一旁见朱慈烺一直嘀咕着什么现金流,试探性地问:“殿下,什么是现金流啊?”
朱慈烺随口解释道:“现金流就是每个月都有的进项。就好比孤现在抄没了这许多银两,但这些银两早晚有一天会坐吃山空,所以要是有什么办法能让钱生钱就好了。”
陈宝说道:“可惜殿下这笔银子数目太大了,若是数目小一些的话,存在银号(明代北方称为银号,南方称为钱庄)里每个月倒是都有笔利钱可拿。”
朱慈烺一听“银号”两个字,不禁猛地一拍自己的脑门,顿足道:“哎哎哎,好蠢,好蠢,我怎么把银行给忘了!”
朱慈烺前世上大学的时候曾经选修过货币银行学这门课,记得当时上课的老师是一名秃顶的猥琐老头儿。此君上课的时候曾经不止一次强调过:“工业社会的必要条件就是中央银行!”
此君口中的中央银行可不是明代的钱庄,而是由国家信用保证,可以结算,汇兑,发行信用货币的银行。
至于为什么中央银行是工业社会的必要条件,此中的原理很复杂,摊开来讨论,一篇论文都不够。简单地讲就是工业社会要想维持下去,工厂主的经营就必须要有利润,不仅要有利润,还要维持利润的增长,这自然就意味着每年生产的产品将会指数增加。
随着工业产品的增加,货币也必须保证以同样的速率进行增量供给才能保证不产生通缩。
在中央银行发行信用货币之前,所有的货币都是跟黄金和白银进行锚定的。而众所周知,无论是黄金还是白银,这两种贵金属每年的产量变化都不会太大。这也就导致了工业化进程势必会因货币供给不足而中断,除非一个经济体可以从外界获得源源不断地货币支持。
事实上,在这个时代先进的手工业中心都是依靠着外来的货币输入来维持产业的繁荣而非单独依靠本国的货币供应。
就拿东南沿海的纺织,造瓷,茶叶,三大产业来说,此三种手工业之所以能如此发达,靠的就是西班牙从南美矿山里挖出来的超量供给的金银。
从隆庆年间,一直到鸦片战争爆发前,西方的研究者将这段时间的中国称为白银黑洞——数十亿两白银涌进了中国,然后被埋进了各家的地窖里。
如此海量的白银,要不是后世从鸦片战争开始以来,一直割地赔款的败坏,而是投入到工业生产中引爆工业革命,恐怕也就没有那些白皮猪什么事了。
反应市场对通货渴求与否的,还有一个重要指标,那就是借贷利率。
从《金瓶梅》中的描述来看,明代此时放印子钱每年的利率多在百分之三十多左右——妥妥地高利贷啊。
不过开设银行这件事儿是不可能一步到位发行纸质货币的——毕竟大明宝钞的名声还在,一时之间明代的百姓是不会再相信朝廷发的纸钞了。
“陈宝,在这京中的银号你有熟悉的吗?”
陈宝一听朱慈烺发问,还以为朱慈烺真的要把钱存到银号里面吃利息,有些尴尬地答道:“回殿下,臣下每月薪水不多,就算存到银号里也没有多少利息可拿,所以对京中的银号所知不多。”
朱慈烺见陈宝在自己面前哭穷,笑道:“得了,你也别在这哭穷了,一个月给你开十两银子的月俸难道还不够你花销?你既然现在不知道,那一会儿从孤这出去,就派人打探,把京里有点名气的银号掌柜都给孤找来。”
朱慈烺当然不可能自己一个人开银行,所以用的还是“官督商办”的套路,自己出钱,出股本,然后将京城中几家大银号并购到一处,成立一个联合银行。
至于联合银行的规章制度,朱慈烺也不打算一下子就把后世银行的管理制度照搬过来,而是打算先用明代银号的管理办法对付着。毕竟人家在明代土生土长这么多年,肯定也有其能存活下来的道理。
陈宝虽然不知道朱慈烺到底有何用意,但是太子交代的事情,自己只要去办就是了,因此点头示意,表示自己已经记下了这件事,回头就去办。
“殿下,刘墨翰的案情进展也发过来了。”
朱慈烺接过陈宝递过来的一叠卷宗,发现卷宗不仅被羊皮纸包裹起来,在包裹的封口处还有一个印着“绝密”二字的火漆。
朱慈烺心中不禁疑惑,晋商卖国案虽然是大案要案,但是涉案的卷宗证据早晚都是要明发天下的,刘墨翰在这种地方搞保密,难道里面发现了什么见不得人的秘密?
朱慈烺一边拆开火漆,一边交代陈宝:“你先下去吧,记得孤交代的差事。”
陈宝躬身低头,答道:“臣告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