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凝儿此时也已认出了这半路杀出的乞丐,自己曾在对峙红衣教时见过他,心知这人本事没有,就会添乱。眼见众盗匪气势汹汹合围上来,忙用手肘将叶随云挡在身后,怒道:“走开,别碍事。”同时横剑架住砍向叶随云的一记劈刀。
眼见战局又起,叶随云大喊道:“尔等这帮不知死活的小贼,看咱二么小侠,不对,是大侠,收拾你们。”双手胡抡,一通乱打,其中不带丝毫劲力,只是装模作样,要多难看有多难看。
众匪虽人多势众,却混乱无度,只是一味乱砍乱杀,其中大半招呼在叶随云身上,都想这小叫花子笨手笨脚好对付些,不愿去招惹旁边的女煞星。正因如此摇乱,竟无人发觉这拳脚平平的乞丐往往总能在关键时躲过要命的砍杀。
叶随云脚下移动,连闪带滚,暗中牵着营连混糟的水贼们慢慢靠向一旁的萧凝儿,心知时机将至,罗翼马上就会出来帮忙。
眼见众手下围住了敌人,卜离酒和常斗齐早已停手抽身,在旁观察回气。调整完毕之后,常斗齐恶狠狠道:“险些栽在这女娃子手上,耽了一世英名,看老子这回不将两个小崽子活刮了。”
正欲动手,身后一人粗声粗气道:“两位头领莫急,让俺来擒下他们。”卜,常二人看清来人,均奇道:“罗翼!你小子什么时候回来的?”“这几日还道你失踪了。”原来正是看准时候现身的罗翼。
罗翼嘿嘿一乐:“俺一大早就回了寨子,一直在西泊整顿兄弟们看防,因此两位头领没见到。”
常斗齐点点头,转望场中道:“这女娃子手底下够硬,你有办法?”
罗翼佯装观察,道:“咱们几十号兄弟围着这两人,那女娃子虽然厉害,却难以照顾周全,加上那小叫花碍手碍脚,她根本无法朝后面出手。所以喽,她身后几乎就是不设防的,如果没那小叫花子,这女娃儿反不会如此被动。那小子倒也厉害,躲来躲去,耍的倒是灵活的紧。但看他也撑不住了,让俺来试试。”
常,卜二人听罗翼分析的有理,倒也没有怀疑,他们都知罗翼入寨前是猎户,性子粗中有细,在狩猎时养成了静观细察的本事,对野兽的特性,追踪,如何攻击,如何觅食等等细节都要了如指掌后才敢猎杀,否则早就葬身虎口熊掌之下了。加上这二人深知萧凝儿的厉害,也不愿贸贸然上去,万一一个不留神,众目睽睽之下被打倒,面子可就真不好过了,均想:“让罗翼上去试试也好,他不行我再上也是一样。”
罗翼自脚下拾起口刀,冲入战圈。故意找叶随云正面攻去。待随意挥出几刀后,眼见叶随云身子往旁一闪,露出了身后的萧凝儿,罗翼突然手腕反转,刀柄直砸过去。叶随云看得分明,心知等的就是这一下。他身子微低,反手回点,大拇指轻轻摁在了萧凝儿后颈发根处的‘承浆穴’上,一股内力透出,动作迅捷隐蔽。萧凝儿哪能料到这一着,猝不及防下,但觉浑身一软,便神智全无,昏厥了过去。罗翼的刀柄这时刚好砸到,旁人眼中,自然以为是罗翼瞅准时机,用刀柄将这女子砸晕,实际这看似重手的一击,不过轻轻一碰。
几人这时所处的位置正是叶随云潜心暗调的,萧凝儿正好遮住了他手上动作,使得在场贼人中眼光最高的卜离酒,常斗齐二人根本看不到发生了什么,只从几人的动作上判断出个大概,自不会怀疑是那小叫花子搞的鬼。其他喽喽被罗翼挡住了大半,加上叶随云出手极快,更没察觉有何不妥,这才顺利在不伤害萧凝儿的情况下让她罢手。
眼见萧凝儿倒地,叶随云面露慌张,惊叫一声,手上动作慢了半拍,罗翼已经将刀架在他脖子上,干脆利落的完成了两个任务。一个是卜离酒二人所交代的,另一个自然是叶随云交给的任务。
罗翼招呼余人停手后,对叶随云道:“敢动一动,俺一刀劈你个两半子。”叶随云暗赞:“罗大哥看着是个粗人,心思却很聪明,我只匆匆和他商量几句,就配合的恰到好处。否则萧姑娘真不知要怎么收场,无盐岛人多势众,当中不乏高手,这样明刀明枪的打,怎可能找的到人?”转念又一想:“这女孩子性格太也好强了,恐怕就是不屑如我这般偷偷摸摸也是有的。”脑中虽思考,眼见罗翼大声呵斥自己不许动,连忙配合着点点头。只把罗翼看的心下直摇头,叶随云这害怕装的可太也不像了,倒像是在敷衍自己,要不是旁人都没在意,肯定要露馅。
常斗齐喊道:“兄弟们都停手吧,大夫人说了,不要伤害七秀弟子。将这两个小娃子先关起来,过几日再说。”
罗翼不料他由此一说,暗忖:“这家伙真帮忙,倒是省了俺的口舌。”说道:”常头领说的是,这女娃好歹是七秀坊的人,咱们还是留点余地的好,免得得罪了她们。”
卜离酒冷笑一声道:“七秀坊都快没了,得罪不得罪又有什么干系。”叶随云吃了一惊,不明白他为何这么说。
眼见几个水贼正挤眉弄眼,不怀好意的盯着躺在地上的萧凝儿,罗翼立马用刀一直叶随云,粗声道:“你去背着这女娃,难道还想让俺们兄弟帮你费劲?”
叶随云会意,蹲下身子,将萧凝儿负在背上,跟在罗翼身后。一旁的几个贼兵大是失望,心中不知多愿意去费这个劲。可是既然罗翼发了话,没人敢再说什么。
卜离酒对罗翼道:“这几日寨子中有贵客,大当家吩咐了,大伙都警醒着些,没事不要去打扰。等过几日再处置这些小虾米。”
罗翼点头应承,一招呼,连同十几个喽喽,押着背负萧凝儿的叶随云来到一处所在。站在外面,叶随云留心默察,此处以木栏围起,每根木头的顶端均削割尖利,当是牢房一类。守门之人认得罗翼,便开了门。叶随云耳力强,隐约竟听得牢中传来多人的呼吸之声,间中夹杂着女子的抽泣呜咽,心中大是振奋:“听声音,里面关着的皆是女子,看来九成是失踪的女弟子。”
进得内间,罗翼问道:“这几日是否有个七秀的女娃被抓了?”那牢门答道:“就是昨天,现下关在里面。”罗翼点点头,指了指身后道:“今天又抓了一个,连同这小叫花,将三人关在一起便了。”
牢门嘿嘿笑道:“罗队长,你可说巧了,现在就算想把他们分开放都不成了,这几日刚到的新货,还没来得及散呢,这不都在这里了,没别的空地儿了。”
待那看守引路走过木牢,叶随云趁机一扫,看到每间木牢之中都关着十到十五个女子不等,个个披头散发,望着经过的一干人,全都不敢出声。再看衣衫样式,显然都只是普通百姓,不像七秀弟子。叶随云大感奇怪,随即反应过来:“原来那门子说的货物,便是这些女人,看来都是被劫来的普通百姓。”心中念头急转,怎生想法子也救她们一救。
牢门停下脚步,指着面前的牢间道:“就是这个女娃,昨日被兄弟们擒住。”又是嘿嘿一笑:“这七秀坊的小姑娘们真有胆量,就这点本事,也敢闯上无盐岛。大夫人说了,让她少吃点苦头,因此就把她一人关在这里。”叶随云伸了伸脖子,忍不住好奇探头张望,心想恐怕这就是萧凝儿要救的人,的确有些胆量,不愧是七秀坊出来的人。
只见一人平稳侧卧在草榻上,呼吸匀净,俏脸微红,正在沉沉熟睡。待看清之后,叶随云险些叫出声来,这位深处险地,却还有心做着美梦的女孩竟是舒小语。
进得牢号,叶随云将萧凝儿轻放在草席上,便听到关门上锁的声响,罗翼悄悄对他使了个眼色,便即离去。顿时四周又安静下来,只剩下那些被掠女子的哭泣声。
叶随云看了看舒小语和萧凝儿,一个熟睡,一个昏迷,心想:“多亏了萧凝儿误打误撞,否则自己怎能想到舒小语被困在这里。看来这丫头多半和自己一样,是来寻找失踪同门的。”叶随云还记得舒小语曾说过,最要好的姐妹林丹丹就是失踪的其中一人,也难怪她敢孤身犯险,只是有些太莽撞了。
他此刻不禁发起了愁,还没开始找人,就被关在这里。即便自己能出去,这些身陷囹圄的女子怎么办,更别说还有萧,舒二人,自己无论如何也不能独自逃跑。
隔着木牢空隙,看到有些女人仍在探首疑望,叶随云忍不住道:“你们是七秀弟子吗?”眼见对方摇头,证实自己所猜不差,又问道:“那你们是什么人,因何被抓到这里来?”
几个女子互相看了看,却无人说话,叶随云微微一笑,道:“怕什么?我又不是他们一伙的,不然也不会给关到这里。”
其中一个看起来年岁大些的女人鼓起勇气回道:“我们都是河南平顶村的,只因在老家活不下去,逃了出来。沿长江行到此处,谁知却被贼人盯上,都是苦命女子,这往后还不知道要受什么罪。”言罢忍不住落泪哽泣,其余人听到此也是泪下潸然。
叶随云心生恻隐,仔细一问,原来这些人家住河南,距洛阳百里的平顶村,自村头到村尾足有三十多里,村中人丁兴旺,日子过得倒也太平。可就在几年前,不知何故,村里的男丁接二连三的失踪,加上那一带开始出现吃人的恶鬼,没几年人就都逃的差不多了。只剩这一干女子寡妇,无能为力,仍旧留守村中。她们不是丢了丈夫,就是父兄失踪,到最后惊困交加,日子也都熬不下去了。这才集合到一起。出来逃荒,希望能拾掇些营生继续活下去。哪知祸不单行,途中碰上水贼,全都被掳了来。
叶随云忍不住想到,她们所说的恶鬼,听情形很像是自己曾在洛道见过的尸人,看来红衣教的势力已经蔓延到那里了。
其他牢号中的女子们也都是被水贼四处劫掠而来,竟无一人是七秀坊弟子。叶随云自问:“怎生想个法子救她们一救,可是这么多人,的确不好办。”
这时牢门忽被打开,众人都吓得禁了声。那看守当先走入,身后跟着一个十五六岁的小女孩,模样青涩,头顶一抓子小辫斜斜耷拉下来,手上挎着食篮,就听她开口道:“大夫人说送些吃的来,莫亏待了那个女孩子。”说完径直走到牢号前,乍见里面还坐着一个乞丐,不由得吃了一惊,转头顾盼,眼带询问。那门子倚着墙,笑道:“这两个是刚刚送来的,指定关在这里。”
女孩点点头,不再言语,将食篮放于地上,转身就走。甫一出门时,看守道:“喜儿妹妹,常来呀。”说完直砸吧嘴,好似意犹未尽,显有非分之想。
叶随云闻言却是浑身一震,瞪着喜儿离去的方向,心中一股难掩的激动:“难道她竟是杨老爹的孙女喜儿,当真巧极。若真是她,不管如何都得救她出去。”同时心中奇怪,这女孩看来面容夷然,衣饰整洁,倒好像日子过得并不为难。那个大夫人又是谁,何以对舒小语如此关怀?
这时,门外有人问道:“刚捉到的那个乞丐怎样了?当家的让俺问几句话。”叶随云一喜,认出是罗翼的声音。看守掏出钥匙打开门,罗翼道:“你不用进去了。”那门子连忙点点头,走远了些。
罗翼来到近前,蹲下低声道:“叶兄弟,你还好吗?”叶随云赶紧凑过来,道:“我没事,外面什么情况?”
罗翼道:“运气不错,要是在平日里,你们闯岛被俘,大当家的定会盘问,但此时他好像无暇顾及这些,听说要陪什么客人。”叶随云点点头,罗翼又道:“还有件事很不寻常,整个水寨现如今都摩拳擦掌,收整兵器,倒像是要准备打仗似的。俺弄不明白,也不敢问的仔细了,怕被人注意到俺这趟回来的奇怪。好在人们都里外忙碌,也没在意。”说罢左右张望一番,说道:“叶兄弟,趁着情况乱,现在逃走倒是个好时机,俺能弄来钥匙,再引开看门的,你看怎么样?”
叶随云回头看了看尚未转醒的萧,舒二人,自忖自己逃离容易,却万难将她二人也一并救走。若将两人留下,又实在不能放心,转头回道:“罗大哥你先别管我,去找代施,最好再能打听清楚,无盐岛先下到底准备干什么?”罗翼点头答应了,便即离开。
门刚关上,自头顶上倏地跃下一人,笑道:“算你个放牛娃有良心,还想着本小姐。”原来是代施。
叶随云喜道:“原来你早就到了,害我担心半天。”代施切了一声,听叶随云担心自己,却很是受用。原来早些时候,她潜入无盐岛主寨中仔细搜寻了遍,就连吃饭睡觉的地方也没放过,仗着做飞贼的一身本领,无声无息,迅疾而隐蔽,丝毫不露踪迹。
叶随云一伸大拇指,只咂嘴,赞道:“了不起,我就没这般利落的身手。想不到阁下竟连无盐水寨这样的凶险之地都来去自如。佩服佩服。”他知道代施虽比自己的江湖阅历要丰富,但性子有些孩子气,又很爱同自己争比,因此经常夸夸她,让她高兴一下。
代施果然得意起来,下巴一扬道:“你想不到的事还多着咧。本小姐就算在贼窝的总堂也是随意进出,即便他们大当家那也不放在眼里。”
叶随云笑道:“难不成,你见到他们的匪头子了?”
“那是自然,不仅那个大当家,还有好几个人,看样子就知道不是普通人,其中有个人脸上一块青黑印记,长的不怎么样,可那眼光一扫,到很慑人。”代施道。
叶随云惊觉想到:“是杨钊,这人身份未明,似乎每件事都和他脱不了干系。”见代施望着自己,点头道:“他叫杨钊,是个极神秘的人物。你听清他们说了什么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