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这儿,众人都愤怒不已,唐西瑶问道:“小妹疑惑,敢问杨兄,王遗风与贵庄有何冤仇,竟会下此毒手?”
杨冲叹了口气道:“不止是我爹,现今所知,这几个月的时间,死在他手上的武林人士已多达四十余人。现在想来,恐怕是因为早前我等关中众豪杰响应了浩气盟谢盟主的号召,准备汇聚南屏山,打算随同浩气盟出击,一举剿灭恶人谷。家父曾说,现如今不止是关中,中原大部的门派也都纷纷行动。恶人谷这万恶之源的结症也是时候收拾了。谁知。。。。谁知世事难料,还未成行,我爹却已遭了不测。而我和众兄弟能否过的了今夜也难说的很”眼见杨冲神情落寞,失忆后言语渐少的叶随云也安慰道:“杨兄放心,我们帮你。”
杨冲满腔感激,对众人说道已将家中妇孺老小都迁走,自己则打算带领门中子弟留守,与杀人者决一死战。又说道:“小弟虽然愤怒,却也有自知之明,我爹都不是这恶贼对手,更何况小弟本就愚钝,所学武艺连家父七成火候都不够。本想求助其他江湖上的朋友,可三日之内往返实难赶及,但杀父之仇岂可龟缩,本已抱着拼死之心,却不料老天帮忙,把雁大哥送来了。”
雁无忧哈哈笑道:“你小子真是有眼不识泰山,只懂盯着我。你有所不知,这一行人当中,就属我老雁的功夫最差。”杨冲瞠目结舌,几人不禁莞尔。
当夜,冷小雁无忧,萧凝儿分守三面,叶随云则独守大门。杨冲与唐西瑶和慕容云清,带领众弟子坐镇庄中各处,以备随时支援。所有人都心中忐忑,想到即将面对的可能是雪魔王遗风,都如临大敌。
夜半时分,坐守西墙的萧凝儿正闭目养神,忽听黑暗中一声唿哨,接着有人跃上屋顶。她身子一摇,也紧跟而上,夜色中依稀看到数个身影,都手持兵刃。
萧凝儿道:“滚下去。”对面几人听是女人说话,吃了一惊,都快步逼近。萧凝儿迎上去,面对乱砍而至的明晃晃的刀影,不住躲闪。试探几下后,不由心中冷笑,抬脚连踢带踹,将几人踢了下去。其中一人爬起道:“妈的,杨家庄怎么突然有了这等厉害的高手,快去告诉老大。”
这时南北两方也传来打斗声,萧凝儿正要前去相助,却听身后响动,又有数人前来。只好转身应战,动起手来,察觉这几人的武功比先前强不少。她拔出双剑,展开身法,一时斗个旗鼓相当。
忽听一个声音道:“都让开。”只见一个魁梧的身影夹着一股劲风猛冲过来,萧凝儿心知不可小觑,使出繁音急节,双剑盘旋攻出。不料对方内功极强,竟丝毫无视剑招威胁,冲破剑圈,拳风直取萧凝儿面部。
萧凝儿怒气上涌,催动内力,双剑加劲,不断回削。对方不料这女子招式高明至此,只得收手,缩身避开。站定后才见自己的手臂虽无恙,但袖口已被方才的剑气搅碎,不由冷笑一声,道:“女娃子功夫不错。”
萧凝儿道:“你就是王遗风?”
那人道:“小姑娘不仅剑法犀利,眼光也不差。”萧凝儿听他默认,问道:“在下久闻雪魔性情孤傲,目空天下,却从未听说你是个滥杀无辜之人,为何如今这般四处杀人?”
王遗风道:“这些人意欲投靠谢渊麾下,对抗恶人谷,王某不过是先下手为强,也谈不上滥杀无辜。”他戏谑的望了萧凝儿一眼,接着道:“本来预计杨家找不到什么像样的帮手,这才定了三日之期,没想到突然冒出你这小姑娘来,可惜了。”
萧凝儿问道:“可惜什么?”
“可惜了一个好苗子,却要夭折在此。”话音一落,王遗风衣袍鼓风,一股大力袭来。萧凝儿霎时只觉呼吸不畅,想要躲避,双脚却像被钉在地上半寸难移,心口咚咚猛跳,似乎要跳出胸膛。连忙运功抵抗,却感到浑身的气力像是流沙般从四肢泄出。
这时雁无忧恰恰赶到,见此情状不敢迟疑,一剑刺向王遗风,哪知剑到中途,被方才等候在旁的五名恶人谷匪兵截住,霎时缠斗在一起。甫一交手,雁无忧便知道自己虽足可取胜,却非一时半会之功,但见萧凝儿面色骤变,已扛不住了。正心急之际,却见冷小小也赶到了,雁无忧大叫:“快救萧姑娘。”
不用他喊,冷小小早已双拳轰出,带动着内力在全身经脉中鼓荡,如暴雨般落下。王遗风见其来势如雷霆压顶,不容轻忽,只得双臂画圆挡住。锁在萧凝儿身上犹如泰山压顶的巨力骤然消失,她顿时身子一松,用剑支地,大口喘着气。
冷小小一顿疾如风的拳雨打完,王遗风冷哼一声,眼见这些不知哪里钻出来的高手一个接着一个现身,暗忖须得快刀斩乱麻,免得夜长梦多。双手交叉一换,口鼻中散出一股白雾,接着右手猛推而出,就听掌风嘶嘶,很是骇人。
冷小小避无可避,也鼓足真力,单拳迎着对方手掌击出,二人双手一碰,冷小小只觉自手臂至胸口的每一根汗毛都好似灼烧了起来,他心知这是对方掌力侵入自己经脉之象,只要对方下一刻发力,自己非死即伤。连忙全力催动内息前推,要抽身而退。哪知拳头竟似被对方吸住,难以抽离,不由心头一惊。
危急间,就听一人道:“小发力。”冷小小感到后肩被人一推,一股灼热气流自阳白穴涌入,穿过手臂直扑王遗风,二人双手顿时分开。
来者自然是叶随云。只见王遗风甫一微退,又挥掌击来。叶随云一手拉开已半身麻木的冷小另一手打出青龙取水,就听砰的脆响,二人拼了一掌,王遗风终于停步,不再上前。
此时雁无忧也将几个敌人逼退,上前扶起冷小小和萧凝儿,两人虽都满头是汗,但面色已回复,伤势无碍。叶随云凝立在最前,紧盯着王遗风,但见眼前这个令天下闻之丧胆的雪魔此刻大半身子被夜色所遮,看不真切。但其身形魁梧,浑身散发着可怕的杀气。
对峙片刻后,王遗风轻哼一声,衣袂轻响消失在夜色之中,一干手下也紧随着离开。雁无忧正要去追,冷小小忙道:“别追,当心有埋伏。”
叶随云问道:“此人便是雪魔王遗风吗?果然厉害。只是与我想象中不同。”在场四人虽然都知王遗风之名,却无人亲见,一时答不上来。
终于冷小小道:“虽然我也颇为疑惑,但功力能到这个境界的人,实在难以伪装。更何况,我方才与他交手,其真力竟可侵入我的经脉之中,我知道这就是传说中的红尘武学,假不了。说起来,就连我义父也没有这等功力。”
雁无忧道:“我刚才制服了几个小贼,已交给杨冲看守。走,现在就去问个清楚明白。”
“不用问了。”唐西瑶和慕容云清这时走出来,说道:“方才你们抓的十几个俘虏,已经全部以刀自戕了,无一活口。”
几人闻言相顾失色,都想今日和恶人谷结了梁子,只怕此去想要到解药那是难上加难了。又想到对方被俘的几人竟毫不吝命,主动自戕,显露出的狠戾决绝着实让人胆寒。不禁给诸人的恶人谷之行蒙上了一层阴影。
冷小小和萧凝儿伤势不重,在杨家庄休养了三天便已痊愈。几人辞别杨冲,再度上路。路上雁无忧说道:“我们此次和王遗风动了手,只怕去到恶人谷也要白跑一趟。更别提还有不知多少场架要打。”唐西瑶道:“此去是治疗叶哥哥的唯一机会,无论如何我都要试试。”
雁无忧吐吐舌头,道:“那还用说,当然要去。”
又走了一月有余,途经长安,潼关,金城,凉州,这一日到达了晋昌郡的边远小城瓜州府。为了补充食水,一行人打算进到城中,谁知通关时被守关士兵听出他们言谈口音非本地人,又见几人都年纪不大,因此有意刁难,要他们多缴通关费用。唐西瑶和慕容云清顿时来了气,两个姑娘卷起袖子就要上前理论,冷小小连忙拦住,无奈只得亮出官凭,那士兵吓了一跳,连忙将众人请到一旁的憩辕中休息。坐下后,大伙都调侃不停,说道今后若是出门远行,定要冷小小相伴才能安心。
过了不久,就见一个身穿官服的人急匆匆赶来迎接,原来正是瓜州知府陶阳山。一番寒暄后,当晚就在县衙迎客厅中设宴款待众人。席间陶阳山问冷小小道:“瓜州已是我天朝所辖之边界,再向西便是玉门关,出关后更是茫茫荒漠,敢问冷将军有何要事,定要出关呢?”
冷小小道:“只是一些私人俗务,大人不必挂怀。”
陶阳山道:“将军既如此说,下官本不该再多言。但那关外盗匪横行,响马众多,他们杀人越货无法无天,极是凶险。虽然下官也素闻冷将军武艺高强,但俗话说双拳难敌四手,何况与将军同行的,还有这三个年轻姑娘,当真。。。。”
雁无忧忍不住抢过话头,用手一指桌上诸人,道:“知府大人多虑了,我等几人出关,真正害怕的该当是那些土匪歹人,他们最好求神拜佛别遇到我们。否则在下定要他们连裤子都保不住,把所有家当拿来给我换钱喝酒。”几人都大笑起来。叶随云举起酒杯道:“无忧子说的豪气,当满饮一杯。”两人一碰,仰头干了。陶阳山却只当是年轻人不知轻重,徒逞嘴上便宜,不由暗暗摇头。
冷小小见状道:“承大人关怀,我这位朋友喜欢说笑。”陶阳山唯唯讪笑。冷小小又问:“听大人所言,难不成在这瓜州地界,也有不法之徒猖獗。”
陶阳山紧张的朝黑漆漆的厅外望了望,似乎害怕被什么人听到,悄声道:“何止是猖獗,简直是要造反了,尤其那恶人谷。。。”几人闻言,不由都停下话头,冷小小疑惑道:“你说恶人谷?”
陶阳山一拍大腿,道:“可不就是,要是以前那些小股的盗匪马贼,不过时常做些越活杀人的勾当,下官也没什么担心的,毕竟这种事哪儿没有呀。可如今那恶人谷却突然一反常态,大肆劫掠过往客商行人,而且从不留活口。更有甚者,已将关内外数个村镇血洗一空,妇孺老人都不放过。作案范围已渐渐逼近瓜州,下官天天吊着心,求上天保佑他们千万别来。”
几人听完都是又惊又怒,唐西瑶问道:“既如此,大人身为一方父母,竟不管吗?”
陶阳山眼睛瞪得老大,道:“管?姑娘当真爱说笑。据报那恶人谷有二十万之众,且各个穷凶极恶。我这瓜州县城,地处偏僻,兵丁本就少,算上衙役也不过一百来人,远水难救近火,没有朝廷派兵,我难道让手下去送死吗?”
众人都心头沉郁,冷小小问起详情,原来自打数月之前,大批恶人谷的匪徒结群东走,四处流窜作案,不仅劫掠客商,还袭击附近村落,所到之处屠戮殆尽。眼下已有十数村镇遭到荼毒。陶阳山身为当地官员,却是担惊受怕,无能为力。几人忆及在涿州时雷枪门的经历,都想恶人谷这般胡作非为,也难怪眼下群情激奋,各门各派都纷纷响应了浩气盟之召。
唐西瑶又道:“即使如此,那也该当由本地职衔最高的大员负责百姓治安。”
陶阳山道:“那是自然,可是。。。”他看了看冷小面有为难之色,嗫嚅道:“西北诸州地处陇右,说起来,该当归冷将军管的。”众人一听这才想起,冷小小三年前被皇帝敕封为陇右节度使,西北军防正归他管。所有眼光齐刷刷望过去,冷小小苦笑解释道,自己两年前离京时便已向皇帝请辞,上交了军权,如今并无任何军职在身,说道:“当日争夺军权,更多乃是出于朝中党争形势,在下忝受节度使一职不足年余,甚至未能亲至辖所,说起来很是惭愧。”
陶阳山道:“此节下官也是清楚的,但冷将军却有所不知,自打你请辞后,节度使一职便虚位以待,未再做安排。因此如今的西北军务,由防御使刘清渊一人说了算。下官已经给他发了十几封奏报,将此地情况详陈,却都如石沉大海,没有半点回应。只怕就算那些土匪冲进瓜州城,将我的脑袋砍了,也不会有人知道。”说着一阵的长吁短叹。
冷小小暗忖刘清渊断不敢有这么大胆子,定是得了李林甫的授意。如今恶人谷闹得天下不宁,岂不正中了李林甫的下怀,也许离他真正行动的时候已为时不远。
竖日几人再度启行,陶阳山竭力巴结,送了整整一车的食水,还有骆驼,又专程派了三名脚夫负责运送。一行人离开瓜州,马不停蹄。走了半日,远远见到一处广大湖泊,四周芦苇生长广茂。
负责领头的脚夫名叫塔木,是当地回鹘族人,他告诉众人,这个湖叫艾比湖,是出关前最后一处绿洲水源,再往前走便是沙漠了。冷小小问起恶人谷的方向,塔木面有惧色,连连摇头,说那是魔鬼住的地方,自己从没去过,也不敢问,因此并不知道在哪里。这一趟受知府大人的委托,最多也只能送冷小小等人到龙门为止。
再往前走,渐渐来到湖畔,看到不远处似有一老翁静坐垂钓。雁无忧道:“冷兄,何不去问问,兴许当地人能指个方向。”冷小小点头称是,一行人朝那钓叟行去。这时唐西瑶一回头,发觉走在最后的叶随云面色泛红,似乎有些不对,问道:“叶哥哥,你怎么了?”
“没什么。”叶随云笑了笑回道。
又走了一阵,距那钓叟俞近,叶随云的喘息逐渐粗重起来,脸色也越发难看。唐西瑶心中惊悸,暗忖他刚才还好好的,怎么突然就像得了大病,拉起他的手,察觉其脉象波动的异乎寻常,急道:“你觉得怎样?”叶随云汗如雨下,颤声道:“头痛得厉害,胸口像被挤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