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边,凌夏树自己也在惊讶地观察着突然出现的橙光人形,之前寄生在他体内的时候,他只是在漫长的战斗中本能地学会了把病毒的代码体缠绕在体表作为对抗复制体探员的武器,感觉就类似是穿戴了一台高性能外骨骼,能够娴熟地使用它来战斗,但却明确知道这不是自己的肢体。
然而实际上却是深深和宿主纠缠在一起的,毕竟它的作用是促进觉醒者的出现,除了不断复制探员之外,更重要的根本性功能就是强制赋予寄生者“不死”的特性,否则在梦里被复制体探员一刀刺进了心脏就以为自己死了,意识消亡、躯体成为植物人,那还怎么觉醒?
正因为这点,凌夏树才能无数次在梦中战斗到内脏外露、器官彻底失去功能,只可惜为了促进觉醒,痛感是丝毫没有屏蔽的,这就导致梦中虽然不死,清醒后却有很多宿主选择了自我了断,只有凌夏树这样拼命坚持下来的人,才能渐渐在清醒的时候驱使,甚至可能在现世获得矩阵层面的不死。
刚才的战斗,前半部分凌夏树依然还是和以前一样,像是使用武器一样利用发动攻击,然而当那个关键时刻、因为差一点距离而无法阻止探员变体的时候,凌夏树再次主动增殖时,新生成的病毒单元却疯狂涌入了一个之前他毫无所觉的空间昨天夜里,曾经被拾音使用运行过的空间。
在这个空间里,似乎被触发了什么隐藏模块,活性前所未有地高昂,甚至在一边侵入的过程中,一边从空间中残留的痕迹里学到了什么东西,仅用了数毫秒进行尝试之后,就迅速从一堆原本简单堆砌的碎片自我组织成一个奇异的整体,然后就是老狗看到的一幕,橙色光线组成的人形脱离了凌夏树的本体,瞬间跨越两米的空间,一把捏爆了探员变体的脑袋。
脱离了本体的,只是看起来和凌夏树独立了,但是凌夏树自己能感觉到,存在于某个属于自己的、却无法具体形容的空间中,从这个层面上仍然和自己嵌合在一起,自己的意念依旧能够传达过去,就仿佛外骨骼系统变成了智能机器人,威力没有减少,应用的途径却大大拓宽了。
“夏树,夏树,你这是,?”
老狗满是皱纹的老脸像是在放光,伸手拉住凌夏树的胳膊,急切地询问。
“应该是吧?。”
凌夏树有些迟疑地回答,他对此了解得并不多。
谨慎地体会着这种特殊的连接感,他尝试驱动人形去按照自己的念头行动,发现橙光人形虽然能够响应他的意志,但却始终呈现出一种局部的不稳定,打个比喻来说就像是信号传输不好的电视机上的图像,虽然也按照预定剧情动作,却总有一些光点、色块之类的出现在其他地方。
而且,凌夏树总觉得额外增值的这些在按照莫名的结构重组之后显得过于活跃,甚至有种自主地在嗅探周围的感觉,如果当时苏信智的羽酒给人感觉像是绘出来的图画,那么凌夏树的就像是被拴住的狼犬,前者不接指令就不会有什么动作,后者虽然也听从主人的指令,却总会有些伸舌头、摆头、注意力被其他目标吸引等行为。
“是谁、是谁帮你改编的?能帮我引荐一下吗?”
老狗现在基本已经丧失了一切的判断力,整颗心脏都在为了在跳动难道在看到能够进入有女神团队的希望之后,拥有的幸福竟然会先一步到来吗?
“我不确定,不过下次再联系的时候,我会帮你问一下。”
凌夏树也只能点了点头,默认了那个不存在的大能。在他身上很久了,梦境里和现世里都曾经和探员战斗过,却从未发生这样的情况,根据常理判断,必然是昨天拾音利用他的空间运行自己的时候,留下了什么痕迹,而作为病毒,为了防杀内置了自我进化模块,两者相加导致在复制进去的时候,出现了特殊的变化,自觉成为了类似的东西。
下次能够激活拾音的时候最好询问一下。
凌夏树在自己心中的备忘录里加了一条。如果因此而再次获得传染的活性,那就是一场灾难了。
那些喊着痛啊痛啊,流着眼泪疯狂袭击周围一切活物的感染者,给当时还幼小的凌夏树造成了无法泯灭的影响,那已经不是记忆,而是铭刻在他灵魂上的伤痕。
“那就说定了啊!一定要想办法给我引荐一下,作为你的引路人,如果连个都没有,不是太给你丢人嘛,对吧!”
老狗喜滋滋地拍着自己的大枪,幻想有一天它也能像那些有名的枪械型那样,用起来得心应手,亮出去霸道绝伦。
起个什么名字好呢,阿姆斯特朗?超速大型肌肉霸王?
“我记住了。”
凌夏树敷衍地再次给了他肯定的回复,随后目光扫过看起来干净无比、地面却隐约还有一些光点在明灭闪烁的房间,“这里怎么办?”
“不用管啦,导演的安全屋只是个低劣的一次性空间拷贝,最大的作用就是用来做拍摄的背景,这孙子偷偷链接现世接纳演员演完之后,等所有人离开这个拷贝就会自动删除,否则会增加主机位址暴露的危险。“
老狗不在意地瞄了一眼,马上又把炽热的目光转回凌夏树身旁的橙光,恋恋不舍。
“这么说,我们最好马上离”
凌夏树转身准备尽快撤离这个不安全的地方,然而视线扫过之前那张被用作战场的大床,忽然一怔,转身的动作停了下来,思考几秒钟后,他慢慢回过身来,目光投向床边的一张风格华丽的桌子。
“怎么了?”
老狗以为凌夏树又发现了什么不对的信息,慌忙举起自己的大枪,四下警戒。
凌夏树没有说话,和身侧的橙光人形一起同步迈动脚步,朝着床边走去,有些疑惑地注视着那张由卷曲的金属弯制而成、充满巴洛克风格的桌子,目光的焦点则落在桌子上本来用做拍摄背景道具的一本不起眼的书籍上。
和紧挨在一起的其他被当做背景的书一样,这是一本看起来有年头的旧书,大约一掌长、两指厚,金属包角的封面上绘制着一个笔法粗劣的丑陋男人,比例不协调的四肢扭曲着,被套在一个规整的正四面体笼子内,尖瘦的脸上是一大一小的两只眼睛,大眼睛的眼角还画着一个歪歪扭扭的泪滴,整幅画看起来如同四五岁的小孩子涂鸦一样。
封面的底侧用同样歪歪扭扭的文字写着书的名字:帕格尼与四面体。
凌夏树轻轻地翻开了书页,目光投向第一行,映入视野的却不是中规中距的印刷体,而是一种比例瘦长、笔画都带着长长的尾巴的手写艺术体。
帕格尼是一个有很多朋友的快乐家伙,直到他爱上了正四面体,于是他决定跳到海里,为正四面体找一个灵魂。
文字很直白,没有什么衬托描写,旁边还配着画风同样如同涂鸦一样的插图,看起来很像是一本给小孩子看的童话书,然而一本童话书,显然是不会让他感觉到异常的。
合上封面,书脊上在应该标注着作者名的地方没有任何的文字,凌夏树思考了片刻,转动手腕把整本书翻了过来,顿时眼睛一亮,终于找到了让他之前感觉到异常的东西。
封底没有绘图,只有一个由六个点、从上到下1、2、3这样排布组成的三角形图案,然而这只是表面上看起来如此,如果是像凌夏树这样拥有源码级的感应能力的人,在看到这个图案的同时就清晰的感觉到,那只不过是个二维平面的投影,完整地说这是一个立体图形,一个每面都是由这样的六点三角形组成的正四面体,整体实际上是10个点。
“10”
凌夏树低语,这样一个简单的图案却用上了如此特殊的技术,让他的心中有种奇特的感觉,因为这种在外界存在一个完整的投影,实际上本体却存在于另外一个无法触摸的空间的存在形式,他刚刚才体会过
橙光人形。
“怎么,遇到小时候最喜欢的书了?”
白白紧张了一次的老狗放下巨枪,凑过来没话找话,以掩饰自己的尴尬。
“没什么。”
凌夏树表情掩饰的很好,随手将帕格尼与四面体夹在腋下,然后仔细地翻动其他的书,却再也没有感到任何的异常,而且其他的书里面的文字都是很正常的印刷体,那种特殊的艺术体仅此一本。
一切迹象都表明,这绝不仅仅是一本书。
那么,费尔南把这本书留在这里是什么情况?离开的太匆忙、忘记收拾了,还是故意的?
凌夏树不由得又回忆起了刚才费尔南离开时候,那轻轻一弹。虽然他隐世战斗的经验并不丰富,但至少也曾经与三位女神以及苏信智、阑安武或直接或间接地对抗过,他们虽然强大,但是凌夏树至少能够感觉到对方的攻击是怎样发动的,而费尔南刚才那一弹,却让他丝毫感应不到任何异常,就非常自然地从矩阵层面切断了和他的任何联系。
编写者的能力吗?
凌夏树心中想要跟费尔南学习编程的愿望变得强烈了。很显然,费尔南的编写能力绝不仅限于老狗所说的那一点微末的内分泌操纵,这位地下影视产业的导演,必然拥有着老狗所不知道的秘密。
也许完成他的委托后,有希望请他为自己出手一次?
“我们离开这里后要怎么才能找到费尔南?”
想到这里他突然转头急切地询问老狗。对方就那么骤然消失,什么信息也没留下,出去以后要怎么再找到他?
“那个孙子,短时间内是不会再被找到的,只能等他主动联系我们。”
老狗不满地撇嘴呲牙,
“你以为他为什么搞这种劣质的空间拷贝这么拿手?因为他在隐世这么多年,欠的债、骗的人多了去了,久病成医、跑路跑成专家的!”
“”
凌夏树没有说话,心里却不由得生出一丝焦躁。詹觉明的告诫和那个计时器,像是他心脏上的刺,恨不得马上就能学会矩阵编程,或者赚够足够的点数去雇佣那些不在乎的野生编写者,或者积攒更多空间,让拾音能够足够运行
等等。
凌夏树忽然心里一动,脑海里,之前交谈的一幕闪电般掠过脑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