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尚,这龟儿子实在劲太大,我按不住了!”那杨仁是多大的力气,剧痛之下更是使得他呼嚎着不停挣扎,就是文三使出了吃奶的劲也按不住他。“和尚,要不把他打晕算了!”急上火的文三说着腾出一只手,去取舱中用来压泡咸菜的鹅卵石。
和尚见状急忙出声制止:“要不得!必须让他保持清醒,不然药就不起效果了!”
“日你仙人!”文三一听不能打晕他,干脆一把脱掉脚上破布鞋一下就给塞进了杨仁的嘴里。同时还冲他大喊:“痛也给老子忍到,这是在救你!是男人就给老子把牙咬紧!”
剧烈挣扎下的杨仁听见文三的话,果真一咬牙紧紧咬住了口中的破鞋,只是从喉头处不断发出沙哑的嗬嗬声。
差不过过了一盏茶的时间杨仁总算渐渐平静下来,身体也已经完全恢复。文三忍不住伸手摸了摸他之前手脚筋断裂的地方,竟是光滑无比,完全看不出之前受过伤的痕迹。不由啧啧称奇:“狗日的,一个疤都没有!”
彻底康复的杨仁站了起来,活动一下四肢只觉通体舒坦,完全没有重伤初愈的虚弱感。看了看手中的破鞋,连着吐了好几泡口水才一把丢回给文三:“还你!看在你刚才帮我的份上这个事就不追究你了。不管怎么说,我还是要给你道声谢!”
“嘿嘿……不用谢,不用谢!”文三尴尬的笑着,重新穿上了鞋。
“多谢法师救命之恩!请受杨仁一拜。”转过来杨仁二话不说又跪在了和尚面前,就要冲他磕头。哪知和尚只是伸手一抬他的下巴,他就再也拜不下去。只听和尚说:“大恩不言谢,再者我来救你也是有一份私心,所以起来吧,不拜也罢!”
“可是……”杨仁再要说话,又被和尚打断:“我这次救你并不是啥子巧合,其实是早晓得你今天该有一劫,所以才特地在这里等你。”
“你是专门来救我的!为啥!”和尚的话杨仁听得是一头雾水,忍不住打量起眼前这个和尚。只见他年纪约莫有三十六七,长得是眉清目秀面色红润。一身麻灰色的僧袍上面虽然补丁连篇,却又缝补得异常整洁。大冬天只是赤足穿一双草鞋,也不知他是不是就真不怕冻。
那和尚没有回答他的问话,反问道:“我只问你,你今天是为何啥才落了这个下场?”
听到和尚这一问,晚间那一幕幕血淋淋的场面一下涌上了杨仁心头。他虽然当时一直处于疯狂暴走的状态,可记忆却没因此受到影响。想到马家有那道人在,只怕自己以后都是报仇无望了,不由眼中泛起了泪花,长叹一声:“是我莫用,这一辈子都报不了干爹干姐的仇了……”
虽然杨仁并未说是什么事,但和尚却仿佛什么都知道一般对他继续说道:“阿弥陀佛!天理昭昭报应不爽,杀人偿命自古应当!和尚我除恶即是善念,今天来也绝不只是为了救你,还要顺便帮你把这个仇给报了!”
“当真!”看和尚谈吐不俗,完全不像那些走街串巷化缘讨斋的游方和尚,杨仁是真相信这和尚能帮自己。不过他欣喜之余又感到非常奇怪:“法师,我跟你两个红不沾的白不沾,今天也是第一次见面,你为啥要专门跑来救我帮我?”
“哈哈哈……问得好!”和尚饶有兴趣的盯着罗修:“我今天来不光是救你帮你,我还要传你一种控制心魔的法门,让你从此不再受心魔影响暴走狂化!就不晓得你打算用啥子来跟我交换喃?”
“我……”听到这里,杨仁心头刚燃起的那团希望之火如被泼一盆冷水,瞬间又熄灭下去。临去马家前,怀着必死之心的他把身上仅有的几个大洋都留给了罗老汉。现在听到和尚说要谢礼,他彻底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如今自己能拿得出手的除了身上这件烂衣裳,就只剩这条命了!关健就自己这条命都还是人家和尚给的,你又有什么资格登着这条命去换!一时间杨仁愣在那里,手足无措。
“嘿!这个娃儿真是个莽大汉!”一旁的文三实在看不下去了,忍不住插嘴道:“你个瓜娃子哦!人家法师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你还懂不起吗?拜师撒!”
“拜师?”杨仁疑惑的看了一眼文三,跟着又转向和尚。等看到和尚四平八稳的坐在那,微笑着冲自己点头,总算是明白这和尚是真要收自己当徒弟。再没有多想,扑通一声跪在了和尚面前:“师父在上,受徒弟杨仁拜过!还请师父教我本事,让我替干爹干姐把仇报了。从此以后杨仁都只守在师父身边,孝敬师父一直到养老送终!”跟着咚咚咚……连磕三个响头,这次和尚却再没阻拦他。
“这个瓜娃子,连话都不会说!”文三在一边听了直摇头。
和尚到不在意杨仁怎么说,等他磕完了头才拉他起来笑道:“为师今天到这里来就是因为你我有一场师徒之缘要了,现在你就算是正式入门了!不过我们这一门跟那些平常僧人却不一样,还有两件事是你必须要做,必须要知道的,你现在就跟我走一趟!”
末了又对文三说:“我与你也算是有缘,有句话送你,望你好自为之。”
文三一听和尚也有话要跟自己说,乐得是眉花眼花:“啥子话?法师是要教我猜宝的法子吗?”
和尚笑了笑,只留下这样两句话便带着罗仁下船离去。“自古赌博皆祸根,妻离子散壑难平。洗心革面出头日,不知悔改作亡魂。”
哪知文三听了只当耳边风,还认为和尚是拿话吓他。结果半年后因出千被抓,遭活活打死在赌场里。
再说和尚带着杨仁下了船径往城北走去,经过一夜的折腾,此时天色已经蒙蒙发亮。
“师父,慢点行不行,我追不上你啊!”杨仁跟在和尚后面一溜小跑,气喘吁吁的喊着。心里还在奇怪,明明师父只是在慢悠悠的走着,为啥子自己一路小跑都追不上他!却不知和尚用的是缩地成寸之法,一步足能抵他七步。而这还是和尚为了等他,故意把步法放到了最慢。
没走太久,和尚就到了一座庙前。停下脚步的他回头去看落在后面的杨仁,就见寒冬的清晨,杨仁头顶阵阵雾气正大步赶来。
“进去吧。”等杨仁跑到跟前,和尚二话没说当先跨进了庙门。杨仁胡忙擦了一把汗,也连忙跟了上去。临进门抬头看了一眼,大门牌匾上写着灵动流逸的两字:文庙。
来到大殿,和尚一指殿上那尊塑像:“拜一下。”
杨仁虽不明白师父为何要自己拜这孔圣人,但还是老老实实的拜了三拜。
“走!”他这才一拜完,和尚转身就往文庙外走了。一脑子问号的杨仁慌忙又追了出去。
带着杨仁一路不停脚的往城西而去,很快两人又来到汉恒侯祠,和尚指堂上张飞塑像:“再拜。”
杨仁赶忙依着先前模样规规矩矩的拜了。这次杨仁拜过之后,和尚没有再马上就走,而是带着他在汉恒侯祠溜达起来。“刚才拜的那两个人你都认识吧!”
“当然认得到了!是孔夫子和张三爷,师父你为啥子要我拜这两个喃?”见师父问起,杨仁总算有机会说出心里的疑问。
“你现在也算是正式入我门下,有些事你应该知道也必须晓得,等我给你说完自然就明白了。”说着话两人路过一颗银杏树旁,见树下放着几个供人休息的石墩,和尚便叫杨仁跟自己一起坐下,娓娓向他道出了原委。
南宋时有一位真活佛道济法师,又称济公活佛。他原本是一位阿罗汉,因感世人疾苦,便发下誓愿要普渡天下苍生,应此投胎为人。又因他形象邋遢疯癫,不受戒律约束,平日嗜酒好肉,又被人称之济癫。
济公活佛在行将圆满之际深感众生苦难无边,心执善念下还特地留下了一脉传承,以便继续行自己未尽之愿望。
“我晓得了!”杨仁听到这里一下恍然大悟,惊道:“师父你就是济公活佛的传人!”
“你现在该叫祖师爷!”和尚纠正了他的叫法,接着说道:“祖师爷一生行事癫狂,对收弟子这事也是与众不同,立下了四不收的规矩。无向佛之心者,不收;与佛无缘者,不收;未经世间大苦大难者,不收;不食酒肉者,不收。另外就是门下弟子皆自愿剃度,舍去了一切繁文缛节,只要求门人心中有佛。”
听师父说不但不用剃光头,还可以喝酒吃肉罗修心里那叫一个乐:祖师爷英明啊!祖师爷这个规矩定的实在是太巴适了!
和尚此时当然不会知道他的想法,仍继续对他解说道:“至于说你刚才入我门下为什么拜的是孔夫子和张三爷,却不拜神佛,那是因为祖师爷他自己本就已是佛,我们这些徒子徒孙再拜其他神佛就有些不妥了。而对那些大圣大贤的人,祖师爷一向也是钦佩,所以才定了这个入门拜圣人的规矩。”
听完了师父的解说,杨仁又迷糊了:“师父,孔老二是文圣人这个我晓得,可武圣人说的是关二爷的嘛,为啥子你要我拜张三爷呢?”
和尚一副我就知你要问这个的表情,笑了笑:“单论武艺,关张二人其实不分伯仲,两人都可称为武圣。只不过关二爷无论是千里走单骑还是刮骨疗毒,还或者是过五关斩六将与温酒斩华雄,这些被后人称颂的事迹实在是太多太有名,以至并不逊色于他的张三爷被埋没了许多。除了被世人称为‘莽张飞’,以及当阳桥的那一声吼,又有几人知晓他也是一个心明眼亮,书法一绝的有才之人!”
稍作停顿,和尚接着说道:“再说祖师爷他老人家素来行事率性而为,咱们拜张三爷,一是这阆州城没有关帝庙,二则是随了祖师爷的性子,礼到心到就行,不必讲究那么多的规矩。”
“杨仁,跪下。”随着一声沉喝,和尚一脸严肃的站起身来。这就要准备给他行摩顶之礼,点化他的灵智觉性。
“哦!”不明所以的杨仁也不多问,反正师父的命令听了是了,当即老老实实的跪了下去。
和尚伸出右手,缓缓放到杨仁头顶。手掌微微弓起,轻轻的向杨仁天灵盖拍去。一边拍打,一边还唱了起来:“一点灵台开,前生最明白;再点心智明,心魔消除净;三点慧根生,佛祖心中存。打开灵觉二点光,从此不是凡尘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