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个抓药的客人是在三刀吃完早饭的半个小时后来的。是一个尤显淳朴的中年妇女。身上没有半点的城市气息,或许该是农村乡镇来的。
她一进门就将药方递给了三刀,面上挂着一抹显而易见的惆怅。
“茯苓,炙甘草,石菖蒲,石决明……”三刀看了一眼药方,跟着又略带好奇的再度打量了一眼这名中年妇女。
女子从进门就一直半低着头,脸上的哀愁一览无余的在她久经沧桑的皱纹里起伏着。她看起来,很痛苦,很悲伤。她的眼眶湿润极了,仿佛一个小小的抖动,都足以将泪水震出体外一样。
三刀很快为她抓好了药。女子接过药,付了钱,临走前忽然像是想起什么一样抢在三刀前头开口问:“这个药,灵吗!”
“是张偏方!”三刀回了一句,见她没有立刻开口便说起了自己原本想说的话,“这药应该是给别人抓的吧。”
“嗯!”女子点了点头,似乎还想再问点什么。
“你看起来像是有几天没睡好觉了。东西也吃得很少,这么下去你的身体会垮掉!”
“嗯!”女子像是明白了似的点了点头,接着又听三刀说:“这药不能多吃,会伤到神经。如果你不介意,你可以带病人来给我瞧瞧!”
“你能治?”女子突然像是抓到了救命稻草一样脱口问了一声。但很快,她又像是想到了什么一样有些失落地低下了头。
“我得先见到人!”
“诶!”女子应了一声,旋即拖着僵硬的身体慢慢离去了。
等女子刚一走出店门,何秀秀就尤显好奇地凑了上来,“她抓的什么药?”
三刀用手指点了点脑门。
“脑子出问题了?”何秀秀问。
“是精神!”三刀补充说。
……
何秀秀觉得花三刀其实看着还挺顺眼的是在这一天中午吃午饭的时候。她叫了六盒米饭还有三菜一汤。三刀吃了五盒饭,把最好的菜都留给了何秀秀。
何秀秀突然觉得,这个男人虽然食量大,但心却很细。这个男人虽然说话有些痞气,但懂的却不少。
三刀觉得何秀秀其实长得还可以,人也不错是在这一天傍晚吃晚上的时候。她叫了七盒米饭还有四菜一汤。三刀吃了六盒饭,何秀秀为他夹了八次菜。
三刀突然觉得,这个女人虽然有些刁蛮,但心却不坏。这个女人虽然有些傲慢,但其实却也傻的可爱。
临近八点三刀准备下班的时候,何秀秀的一个姐妹来了。她看起来二十七八,穿着时尚。身上散发的奇异香味让三刀莫名有种热血翻腾的冲动。这种冲动就像前两天晚上在小巷里闻到那些劣质香水时产生的冲动一样。
唯一的区别是,这个女的长得并不妖娆。微微有些单纯的模样勉强让三刀克制住了内心的邪恶。
何秀秀叫她慧儿。
慧儿一进门就发现了三刀,然后开始在何秀秀的耳边滔滔不绝地谈论起了三刀。三刀没刻意去听她们在说些什么,但他清楚,她们一定是在讨论他。
何秀秀宣布三刀可以下班的时候,三刀对着慧儿说:“美女,你该戒烟了!”
慧儿微微一愣,跟着有些好奇地问:“你怎么知道我抽烟?秀秀告诉你的?”
三刀没有正面回答慧儿的询问,而是接着说:“你左边的肺应该已经有些感染和闭塞了。我建议你去医药做个检查!”
“说什么呢你!”慧儿一下子急了,但刚一脱口,何秀秀就拦住了她:“慧儿,你别激动。他,他有时候说得还挺准的。我看,你明天就去做个检查吧!对你没坏处!”
“我才不去呢,我身体好不好我自己知道!”慧儿说着已经大步走出了店铺,她回头对着何秀秀喊:“夜宵啊,我在车里等你!快点!”
何秀秀应了一声,走到三刀面前时压低了声音问:“真的假的?你又没看见她的肺。光看她几眼就知道了?”
“我之前看你几眼就知道你经期紊乱,还便秘。我也没看到你的~你的~”三刀说着顿时有些尴尬和腼腆了,他不知道该怎么说下去了,他知道何秀秀要发火了!
“行了行了~”何秀秀挥了挥手说,“吓扯什么呢!”她说得有些气恼又有些羞涩。说完就急匆匆地走出了门,接着又转身杵在了门口。
“你出来,我要锁门了!”她气急败坏地说。
“哦。”三刀应了一声,走到何秀秀的面前时又压低声音说:“别喝太多酒,别熬夜。不然,又要紊乱,又要便秘了!”
“明天见!”他的声音已经是从远处飘来的了,他在何秀秀即将破口大骂前,率先逃离了现场。
……
两天后的中午,何秀秀正在收拾着餐桌。之前拿着治疗冠心病的药方来这里抓药结果被三刀改了药方,抓了另外一堆药的男子来了。
他今天看起来气色很不错,嘴角还洋溢着一抹淡淡的浅笑。
刚一进门,他就对着刚走到柜台后面的三刀说:“大夫,可真神了你说。就这么三天的功夫,吃了你给配的药。嘿,你猜怎么着。我这心口啊,舒畅多了。还有这扁桃体,你看这扁桃体~”他说着竟然真的就张大了嘴巴,继而拿手指着嘴角一侧,含糊不清地说:“它好了。你看到没,它好了,不发炎了。真神了嘿!”
“本来它发炎就不严重,只要处理得当,当然好的就快!”三刀面无波澜地说:“至于你这个冠心病吗,还是得慢慢改善的!”
“嗯,嗯~”男子点了点头,接着才似乎想起了来这里的目的。他将自己的左手抬起,放在了三刀能够直视的位置,然后说道:“这手,你说能治。所以今天得空,我就来了!”
“行吧,跟我来!”
三刀说着将男子带入了内堂。通过这两天的时间,悯生堂里里外外可以说都已被三刀熟悉了个透彻。内堂和大堂就用一个硕大的屏风隔开,而这内堂里面原本就是用来为病人诊治,推拿所设的。
另外,这店里还有一套极为精致的针灸用针。何秀秀说这是她祖上传下来的金针,一共一百零八根。他的父亲管这一套针叫‘惊鸿’。但自从何秀秀的父亲离世后,这惊鸿也就再也没有被拿出来过。
昨天何秀秀拿出这套惊鸿的时候告诉三刀,这针原本只能传给何家人。三刀既不是何家人也不是何秀秀父亲的弟子,按理说没有资格使用。但何秀秀也不想埋没了这一套金针,他让三刀去给她父亲的牌位磕三个响头,就当是拜了师了。
三刀对此没什么意见,权当给何秀秀的父亲上柱清香。说起来,这也是自己这个悯生堂的伙计该做的事情。
将男子带入内堂,三刀先仔细为男子的左手进行了诊治,最终才取出了那一套惊鸿。他看着男子有些动容的面色说:“别紧张,一点都不会痛!”
当男子亲眼看着一根如发丝般修长的金针被三刀慢慢捻入他的手臂而未感到任何的不适和痛楚时,男子才似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
“大夫怎么称呼,我叫李虎!”他开始找起了话题,或许是想让自己更加的放松。
“哦,我姓花!”
“花医生啊!这个姓,像是少见!”
“是吗?”
“是吧。”
……
约莫半个时辰左右,三刀带着李虎从内堂走了出来。李虎一边伸展着左手,一边有些激动地说:“神了,真神了。看我这手,真是舒畅多了,舒畅太多了。”
“记住啊,三次一个疗程!你这手,筋脉闭塞太久,起码要三个疗程才能痊愈!”
“痊愈!”李虎一听脸上显得更加激动了,“花大夫,您说,痊愈!”
“当然!”三刀有些惊愕地说:“不能痊愈,我治它干嘛!”
“是,是是是。那,那有劳花大夫了!”
“不碍事!”
“多少钱!”这时的李虎已经走到了柜台前,他一边问一边掏出了皮夹。
三刀看着何秀秀,何秀秀看着三刀。沉默持续了一会儿后,三刀说:“给三十块钱吧!”
“三十块钱?”李虎似乎是有些不敢置信地追问了一声,然后才从皮夹里掏出三张一百的递给了三刀:“这是三百,三个疗程的钱。别找了,别找了!”
李虎一走何秀秀就看着三刀问:“你确定能给他治好?可别砸了我悯生堂的招牌。我看他啊,大大小小的医院应该也看了不少。你拿三百块钱就给他看好了,他显然自己都不敢相信。”
三刀把头凑到何秀秀的面前,然后目不转睛地看着她。看得何秀秀脸上发慌了,发红了,发羞了,他才笑呵呵地说:“瞧好吧您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