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城大学距离悯生堂大概有四公里的路程,这个讯息三刀原本并不知道,而杨二郎原本也不知道。但是当三刀本来的记忆和杨二郎这具身体留下的记忆相结合后,三刀便得到了这个讯息。
因为三刀知道悯生堂所在的街道叫什么,而这具身体的记忆中也正好知道金城大学距离那条街有多远。
三刀摇摇晃晃地一口气跑出了将近一公里,然后他瞬间就瘫软在了地上。他觉得自己仿佛就像一堆海绵一样,眼下已经软弱无力到了极点。
而这时候他才发现自己的口袋里居然是有钱的。那一共是五十五块钱,三张十块,一张二十和一张五块。
这让三刀竟一时有了力气。他急急忙忙地跑到了路边,跟着拦下了一辆出租车。在坐到车里之后,他就彻底虚脱了。他觉得自己甚至连喘气的力量都没有了,他对着开车的司机上气不接下气地说:“去,去田盛街,狮子胡同!”
……
突然之间的安静开始让三刀的思绪有了运转的余地,他这时候开始细细地思考了。
何秀秀死了,这是他到现在都还无法接受的事实。更让他无法释怀的是,何秀秀是为了他死的。而他最终,也还是‘死’了。
李珍珠肯定被带走了。三刀不认为那个灰毛小子是金城市的人,也不认为他还会留在金城市。虽然三刀并不是他口中的那个二十年前幸免于难的孩子,但这一点只有他和李珍珠知道,可因为李珍珠还未彻底清醒,所以灰毛小子将他们二人的头颅带了回去,目的无疑是想确认二人究竟是不是那一个幸免于难的孩子。或者说,他其实只是想确认他们的眼睛。
不可否认他做得很细心,因为他将何秀秀的头颅也带了回去。
但当他确认结果之后,他应该还会从李珍珠下手,继续找寻那个孩子。除非,李珍珠永远无法恢复清醒。或者,他认为三刀就是那个孩子,只是这个孩子并没有得到他父亲的遗传,继承那双眼睛。
然而这样的可能在三刀看来显然不会发生在这个灰毛小子身上。
所以想要找到这个灰毛小子,三刀觉得首先似乎该从杨广财入手,彻底了解当年的枪杀案。由此顺藤摸瓜,或许还能得到有关那个孩子的讯息。而之前三刀在李珍珠肩头看到的那个凶神恶煞的鬼头纹身无疑也是调查灰毛小子身份的重要线索。
如今的自己已是改头换面,死而复生。这绝对是灰毛小子无法想到也难以想象的。既然上天又给了自己一次重头再来的机会,三刀势必是不会辜负天恩的。
他告诉自己,他要做得其实很简单,就是把这个灰毛小子挫骨扬灰。
四公里的路程对于出租车来说并不遥远,很快车子就停在了田盛街的狮子胡同口。三刀下车的时候看到了何秀秀的那辆红色小POLO,一时间他只觉一阵哀愁划破胸膛,让他悲痛欲绝的同时怒火中烧。
他疾步跑进了胡同,来到了悯生堂的门口。
灰毛小子早已离去,悯生堂内空空如也。门口的石板上残留着一点灰黑色的污渍,那是被灰毛小子的九幽鬼火灼烧后留下的。可怜的张丰,无意的来到却害的他连一点骨灰都没能留下。
悯生堂内的地板上同样有着这种类似于污渍的残痕。三刀在走到那两块残痕前不由得深吸了口气。
他咬牙切齿,却又声泪俱下。
店里应该是有人来过了,而且还他妈的被洗劫了。钱柜和药柜都空空如也的裸露在外,那不会是灰发男子干的,这一点三刀确信。
孤独和安静陪着三刀在这里度过了一个时辰左右。随后,三刀走进了内堂。他从柜子里取出了并未被偷走的那一盒惊鸿,继而准备离开。
在回到外堂时,他看到了柜台上放着的两件白大褂。一件是何秀秀的,一件事他的。他失魂落魄地走了过去,随即将两件白大褂往肩上一搭,转身离开了悯生堂。
锁了悯生堂的门,三刀忽然觉得不知道何去何从了。他从未像现在这么迷茫过,尽管他知道自己还有很多的事要做。可唯独现在,此时此刻,他不知所措了。
他开始像个孤魂野鬼似的游走在街头,不断出现的片段让他悲愤交加。在不知不觉间,他竟是走到了老六烧烤。他呆呆地看了一会儿那个摊头,跟着踱步走了过去。
“一碗面,一瓶酒!”他对着六嫂有气无力地说。
“诶!”六嫂应了一声,多看了三刀几眼后才提步而去。
很快六嫂就端着面条拿着酒走了过来。她一边放下一边说:“小伙子,少喝点。可别怪我多嘴,我瞅你像是心情不好啊!”
三刀没去理会六嫂,拿起酒瓶就咕咚咕咚喝了起来。
六嫂看着似有些心疼,又说:“瞅你面生,第一次来我这吧!”
三刀这时抬头看了一眼六嫂,接着端起面碗挑了几口面。“加点辣子~”他语气冰冷地说。
“好!”
六嫂给他拿来了一碟辣椒油,然后浅笑着说:“没瞅你来过!可你这口,又像是个老主客!”
三刀又抬头看了一眼六嫂,他叹了口气,说:“您去忙吧!”
“少喝点!”
六嫂像是恨铁不成钢似的说了一声,继而才去招待起了别的客人。
第一瓶白酒被三刀喝完只用了五口,随后他就觉得半梦半醒,如烟似雾了。他叫嚷着又让六嫂拿了一瓶,跟着迷迷糊糊地喝了起来。
他记不得自己是什么时候,是喝了几瓶才喝爬在桌子上的。他也记不得六嫂是在什么时候叫醒了他,他唯一能记得就是六嫂叫醒他的时候,这里已经没了客人,这个露天大棚也被六哥收了起来。
“小伙子~”六嫂轻拍着三刀的肩头说;“赶紧回去吧!”
“嗯?”三刀昏昏沉沉地起身,摇摇晃晃地站了一会儿后才将那两条白大褂往肩头一搭。紧接着,他一手搂起那个装着惊鸿的小木盒子,一手揣起了桌上还没喝完的一瓶白酒。
在跌跌撞撞地走了几步后,他似乎是想起了什么。于是他将酒瓶换到了搂着小木盒子的手上,跟着伸手从口袋里掏出了所有的钱。
他就像是一种习惯一样把钱放在了桌上,旋即又趔趔趄趄地往前走去。他显然不知道他这点钱根本不够付这笔酒钱,但对此他却不闻不问。
六嫂和六哥看着这个逐渐远去的青年不由得摇头叹了一声。
“这孩子,咋这么不知道爱惜身体呢!”
“哎~他知道个啥么,他就是个孩子!”
他们似是惋惜般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