拳一触即动,非若它门之勾连棚架也。
佚名
李毕的脸部被郑剑书一拳重击,血从他破裂的嘴角留下。他摇摇晃晃后退,像树木折断一样倒在地上。
郑剑书擦了擦拳峰上的血迹,用极轻的语气哼了一声,然后还是把李毕拖到一边,扶起上身舒缓他的呼吸,以免昏迷对他造成伤害。
短打有两种特殊的打法,一是走盘入身,二是交手变化。
走盘是先进身,交手是先进手。
交手变化,都是出手攻击敌人必救之地,再根据敌人的反应来变手。
如我用反背掌打敌人的脸,他若是挡住,我则拉开你。他如果用力顶过来,我则用搬挑。他如果后退,我则挪步跟去。
这些交手变化是短打里的妙处,也是最受人诟病之处。
诟病的地方,是因为敌人实战时根本不接你手。打你的时候,好像打杀父仇人一样猛烈,而且一打就是好几下,根本不让你也交手的机会。
而你打他的时候,他一看你打来,就赶快退开了,你根本碰不到他手。又或者他像摔跤里抢把一样,把手收着不让你碰,你也没办法。
所以有些人学了接手的打法,实战里用不上,就干脆放弃了,只管出手直接捅去。说是不招不架,只是一下。
但在高手眼里,这就太肤浅了。这些人都是因为脚步太慢,只懂用手打来打去,脚下进退不活。
就好像两只公鹿打斗,不是老远就用鹿角去顶对方了,而是身体先撞上去了,双方的鹿角自然交叉顶住,如果对方无角就被一把扎穿了。
交手的手,就如这个鹿角。
所以交手的方法不能无步法,要和走盘入身的方法交替使用,不是去招对方的手。这么说来,还是不招不架,只是一下。但从不同的人嘴里说出来,内在是完全不同的。
郑剑书的拳法则是受了枪法影响,枪法里有抽枪再扎的招数:我的枪进入敌人间围后,突然抽枪再扎。或是用刚之迅猛,或是用柔之轻盈,但都非常突然,敌人往往被扎到了还不知道怎么回事。
抽枪的方法是用后手抽的,但用手抽绝对不快,抽退的动作反被敌人所趁。抽枪实际使用时,必需加上身力。
实际手力用三、四,而后撤的身力用六、七。这个后撤的动作并不动脚,郑剑书解释道:往土了说,像猫轻轻弓背的身形往神了说,像龙折身回转莫测。
郑剑书别出心裁,把这个回身的动作用在了徒手格斗上。身体做枪根,拳肘做枪梢,所以出手极为突然。
但突然还不够,还必须在路线上有特殊性。郑剑书出拳,总是瞄着对方的盲点。对方出拳比自己高,就从下方撩进,叫做冲天炮。敌人远距离出手,我则用拳掌,从下方穿开对方手臂,正好占到中线。和敌人贴身相战,就用拳回手臂,从下起打中下巴,或挑起到面上打脸。
如果敌人攻来时,比我手低,那我则坐腰覆住他的手臂,正好拳头就打进去了。因为有低身之形,所以叫做卧地炮。名取自牛之卧地,低身而不是低头。
如果敌人来势更低,那就不必用手,低身直接用短打的膝法。一拳动全身动,每一势都是如此,这也是世间短打入身通行的道理。
冲天、卧地,如同枪法里的贴杆深入,一个是叶里藏花从下进,一个是铜蛇入洞坐压封枪直杀。
如果敌人不高不低,那我则可以用手横向于他合手,左右皆同,如同枪法的拦拿。看敌人的力道变化,用裹推叫裹边炮一擦而进,叫摸边炮将敌人的手往下填下,叫填边炮。
填不是压,是用我的手腕制他手臂上不好用力的地方,再往下带到不好用力的角度,这就叫填,有埋势。
具体带到的角度每次都不同,只要能化开他的力道,拳掌肘就正好能打到他身上,即填拳填掌填肘。
这五炮只是大概,变化很多,但都和寻常短打技法不同。不是出手了再看变化,而是一出手就破了对方防守。或是对方挡住了,我不变手,身上力量一变,或在原路线上化开了他的手,或已经打中对方了。
这些方法奇妙,不离短打的根基,却浑然一体,又不是一般拳家的方法,是姬隆峰教法的延续和总结。
郑大哥说得很有道理啊。
郑剑书突然听到背后传来一个女声,不由得出了一身冷汗。他跟徒弟讲得正在兴头上,竟然没有发觉有人接近。
吴延枫和吴继和也被吓得从对话里惊醒,刚刚明明闩上了门,且不论这女人悄无声息,她是从哪里进来的?
你那么害怕干嘛,我是李萱啊。
郑剑书定睛一看,李萱的模样已经长大了,没有少女时那种邻家小妹的感觉了,但说话语气习惯倒是和以前很像。
李萱捂着嘴笑了一下,说:我刚刚就在房里看你打人呢。
郑剑书还是疑惑,问:你在这里做什么?
这也算是我家的佛堂啊。
郑剑书感概,这些年又发生了很多自己不知道的事。
李萱说完,带着三人进了佛堂内,里面是一尊千手千眼观音菩萨像。
和尚正在焚香添油,看到李萱来了连忙合礼。
二奶奶!什么时候来的啊?
观音像高度超过两人身高,一身金光闪闪,郑剑书十分怀疑和尚是否能好好看守这里。
李萱在蒲团上跪下,双手合在额前,默默念着话语。
郑大哥,你不拜一拜菩萨吗?
不拜了。
你最好拜拜,我感觉你最近不太好。
郑剑书听了若有所思。
先走了。
嗯。
郑剑书对和尚交代,李毕醒了让他自己走了就好。败军之将,没啥好说的,让他自己后悔去就好。
郑剑书和两个学生回到吴府上,发现又是一片戒严的景象,很多男仆都拿起了棍子看守门廊,武师两三人一队到处搜索。
一个管事匆匆路过,吴延枫直接叫住了他。
喂!
是!?少爷?
发生什么事了。
管事看着郑剑书,不敢开口。吴延枫有些不耐烦,挥手说道:你直接说,有事我担着。
他这样一说,管事反倒更怕了,但想了一下,还是说了发生的事。
府里又进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