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好像,做了个好长好长的梦……
在梦里,我变成了一朵浮萍,我看到了好多好多的花,牡丹、百合、玫瑰、月季、甚至条件苛刻的睡莲、一年一现的昙。
栽培花卉的,是一个很美很美的建筑物,复古的建筑风格所带来的,是一种极为典雅的艺术气息,给人一种极度温柔的感觉。
总的来说,很美。
对我来说,花儿很美。
对花儿来说,外面的世界很美。
很容易理解的逻辑,安逸之中的存在,总是会对未知的一切充满了期待不是吗?
和煦的风,朦胧的雨,轻柔的雪,还有温暖的阳光,一切一切都显得那么美好,那么令人神往。
于是,花儿们挣扎着,摇摆着,就好似叛逆的孩童,试图离开这被经营的好似要塞一般的温室,想要直面风雨,想要告诉温室他们已经长大了,已经可以独当一面了!
可是,花儿们的提议甚至反叛都没有起到任何作用,温室还是那间温室,依旧认真的提供着花儿们需要的一切,比如干净的水源,又比如适宜的光芒。
花儿们不满,却又无可奈何,毕竟日子还要过下去,就这样,时间一天天逝去,直到,变革来临的那天。
这一天,花儿们依旧一边吸收着他们需要的养分,一边口花花的抱怨着,批判着安逸,批判着一成不变,然后幻想着外面世界的美好。
然后,那朵眼尖的昙忽然发觉了变动,墙壁开始消融,玻璃开始碎裂,整个温室都仿佛在强忍耐着,压抑着一声又一声的痛苦呻吟。
温室,崩塌了。
难以预料的一切,彻彻底底的打破了温室内的平静,怀着各式各样的心情,无数的花儿用他们略微期待的眼神,观察着断壁残垣之外的一切,他们本以为这个世界会善待自己。
他们本以为……
可是世界啊,不会偏袒任何人,它只会毫无保留的展露一切,然后淘汰掉应该淘汰的,幸存下本该幸存的。
这个世界,很现实。
花儿们慌了,他们怎么也没有想到这个世界这么危险,处处杀机。
本以为和煦的风是那般残暴;
本以为朦胧的雨是那般急骤;
本以为轻柔的雪是那般冰冷;
本以为温暖的光是那般焦灼;
难以忍受的环境,让一朵又一朵的花儿唉声载道,但是这,却仅仅是开始。
紧围着那残垣断壁,一只又一只的虎豹豺狼展露身形,一张张血盆大口下滴落着腥臭的口水,猩红色的眸子中闪烁的,是名为贪婪的光,他们在找寻着机会,随时随时准备将花儿们吞噬殆尽。
花儿们崩溃了,他们怎么也没有想到,外面的世界是这么危险,他们呼喊着,想要重新回到温室中,再也不去期盼,再也不去抱怨。
花儿们这样乞求着,就像最初祈求着外出一般,很虔诚很虔诚。
但可惜的是,无论再怎么虔诚,温室已经没办法再出现了,因为她早已身消玉陨,那最后一次将虎豹豺狼挡在身外的残垣断壁,便是她的尸骸。
然而到此时,那尸骸,已被吞噬殆尽。
仍然……不,是永远都填不饱肚子的它们,又一次把目光放在了花儿们的身上,这一次,已经没什么能够保护他们了。
凶残的野兽们一拥而上,撕咬着,咆哮着,感慨着这难得一见的大餐,一口一口的把娇嫩的花儿们吞入口中,淡绿色的汁液飞溅着,溅在它们的脸上,更溅到了它们的眼睛里,可即使是这样也不曾掩盖住他们猩红的眸子,甚至抬眼之间,还开始散发出绿莹莹的光!
那是,一场只属于虎豹豺狼的盛宴。
波涛汹涌的水面上,独剩我随风飘摇,离我最近的睡莲,已经被一口一口的吞了个干净,我知道,很快就轮到我了。
布满了尖牙利齿的血口已经近在咫尺,我甚至能闻到那名为罪孽的腥臭味,我以为,最后的时刻要来临了。
我闭上了眼,静静的等候着那张血盆大口,等着它送我离开这绝望的世界。
但我没能等到……
最后的最后,在一片朦胧中,好似下了一场轻柔的雨,我感受到了温暖的光照耀在我的身上,然后在那和煦的清风吹拂下,渐渐飘向远方。
一天又一天,一年又一年。
我不知飘了多久,再睁开眼是,只是一片漆黑,整个世界仿佛被墨色渲染,能够感觉到的,只有近在咫尺的墨色漩涡,随时准备将我吞噬殆尽。
终究,还是没能逃掉吗?
倒是有点可惜。
我亦不知为何会有此般心情。
我一叶浮萍,随风而动。
没有过去,亦看不到未来。
生与死于我本该无异。
可是啊……
一抹淡淡吗不甘,仍旧充斥心头。
好想,好想活下去啊……
脆弱的躯体已经被漩涡吞噬,我旋转着,摇摆着,就这么渐渐沉下水底,那被卷起的朵朵浪花,大概是我留给这世界的,最后的痕迹。
我好像做了一个梦,一个长达二十年的梦,然后现在,梦醒了……